城西戏台,鼓乐喧天,笙歌鼎沸,好一派热闹好光景。
人山人海,皆在欢庆,唯有莫老爷、莫羸跟春妮三人察觉到异常,天上的孔明灯、河里的莲灯、檐下挂着的跟众人手里提着的大红灯笼、造型精美又大到夸张的走马灯跟花灯······在这一刻,烛火辉煌,隐隐有相互勾连之意,似乎形成了一道阵法,将黑暗隔离。
直到这一刻,莫老爷才明白,这位仙师的道号“留灯”虽取得随意,但深意暗藏,最起码能肯定一点,留灯道人是擅长以灯火为媒介来施法的。
春妮眯眼望向城北那株高耸灯树,以及伯山小径旁的石灯,来不及细想,人群的高呼声就将她拉回现实——在春妮脚下是一面大鼓,鼓面绘着一朵怒放的牡丹,而在戏台四角各有一只两人高的走马灯充当照明,甚至在戏台周遭摆满了从伯山挖来的荧光菌菇。少女娇俏无双,春妮此刻就是木墩城最闪亮的存在。
春妮一个站定,身姿婀娜柔美,又一个转头,眼神锐利,头顶两支纤长翎子随之晃动,无形中多了几分英气。她今天要表演的是,《穆桂英挂帅》。
水袖一荡,春妮随之转动,鼓面传来有节奏的乐声,长近八米的水袖是特制的,完全铺展开就像两道瀑布,单凭力气无法完美挥甩,所以春妮得时刻以灵力托着,既要显得自然灵动,又要不自乱阵脚,其实极难,但多年的苦练终得成果,两道颀长水袖就像活了过来,如游龙般盘旋在春妮周身。
“好美!”河马姑娘惊叹道,露出一嘴大龅牙。
“那是,那水袖的细密针脚里还绣进了萤英花的丝绒,是荧光的!”莫羸洋洋自得,堂姐被夸赞,他也脸上有光。
随着舞蹈渐入佳境,春妮足尖跃动的节奏频率越来越高,鼓声便越来越急促,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莫老爷皱了皱眉,“不是原先练的《二十四孝》?”
莫夫人望着台上的女儿,喜忧参半,既为女儿的出色而自豪,也为脱离安排而忧虑。在原先的计划里,春妮将表演《二十四孝》中的《拾葚供亲》、《哭竹生笋》等曲目,虽说《二十四孝》里的主角几乎都为男性,但为了让这片孝心感动留灯道人,以此获得高人垂怜,最后还是逼春妮花了几年时间去改编。
“《穆桂英挂帅》也没什么不好,穆桂英一个出身山寨的姑娘,不服所谓的正统,却又在国之危难时摒弃私愤,解除兵祸。”留灯道人倒听得聚精会神,言语中不吝赞美,“英雄不问出身,巾帼不让须眉。”
“仙长说的是。”莫老爷如释重负,抱拳陪笑道。
风吹老杏,挂满枝桠的红缎与风铃随之摇晃,金叶簌簌而落,台上少女忽然娇叱一声,水袖卷起一柄长剑,剑光冷冽如霜花,愈发衬得春妮如雪梅般冷艳。
就在这时,漆黑的天幕就如摔碎的砚台,四分五裂的缝隙里钻出大量阳光,光辉落在春妮身上,一如神女降世。与此同时,也照亮了不远处的卜家药铺,人多眼杂,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站在顶楼的桂子,跟她身后如孔雀开屏般铺天盖地的纸风车。
只有已是符修的极个别人听到了“风去兮”三个字,看到了黑暗被驱散后暴露的满城贪狼。
“是女宫鸠!”河马姑娘嚎着大嗓门,指着桂子咒骂,“她又在施什么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