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立觉醒妖力,顷刻间便杀入狼灵军团,收拢油纸伞当剑使,大抵是传承自怨狐之灵的缘故,一身术法竟比狼灵还要邪气疯狂。
黑狐妇人跟青花白狐紧随其后,显然是担心阿立,倒是两个狐族孩童留在了卜家药铺的院子里。
“这就是竹尝?”桂子显然被阿立的强势给吓到,半晌没回过神来。
“吃多大的苦,享多大的福。”留灯道人心疼道。
众人都是符修,目力不弱,皆看到阿立跟景墨缘一样,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上血管分明,鲜红得吓人,留灯道人清楚,阿立施展妖力的同时也在一遍遍历经猩红小兽曾经遭受的剥皮之痛,一旦精神崩溃,便会在折磨中丧失理智,沦为人身妖魂的存在。
掌珠老人心系徒弟,在木墩城谋划多年不就是为了那颗神果吗?这时见狼灵军团夺食,也目眦欲裂,可先前贪狼们大多是被他炸死才成了狼灵,早被贪狼们时刻提防,掌珠老人一动,就有数十头狼灵围了过来,也不急于厮杀,只为拖延时间。
伯山山路上,苦夏从蝈蝈将军背上跃下,一拳轰地,顿时有无数根石刺钻出,“混账!要想过此路,先过我这关!”
“山公伯伯不在,还有我呢!”
“杀了这丫头,她与伯山公一脉相承,迟早会成为第二个伯山公!”狼灵们迅速散开,以山中古木作踏板,躲开了石刺的袭杀,一部分包围住苦夏跟蝈蝈将军,一部分继续跑向山中客栈。
“去帮忙!”桂子对风吼小妖下令道。
有城民被狼灵吓到,好不容易躲开了狼灵,却又不慎坠下山崖。
就在这时,山体一震,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声宛如雷神打鼓,草木被掀飞的的同时传来刺鼻的硝烟味。
“矿场有炸药!”有人呼喊道。
“对,拿炸药炸退这些怪物!”
苦夏大惊,她面对狼灵时面不改色,这时却目露惊恐,“不能炸!山顶有滚石!”
“轰隆——”
“轰隆隆——”
爆炸声近乎歇斯底里地响起,人在绝望时的行为往往都是不计后果的,殊不知救命稻草攥得越紧就越易断,原本采矿时会谨慎使用的火药被悉数点燃。
山巅处,堆垒在一起被藤蔓固定住的巨石开始颤动,石屑簌簌而落,历经无数年的风割雨凿,终于不堪重负,巨石沿山翻滚,便是数人合抱粗的古木也被拦腰砸烂,看这势头,哪怕只有一颗落到木墩城,也是灭顶之灾。
因果就像被不断压抑的情绪,被点燃时往往只需一截短短小小的火引,滚石轧轹,大难临头,都是有预兆的。
满天的寻方蟆子低飞在蛤蟆婆婆面前,留下一滴泪,似在做告别,不等蛤蟆婆婆发问阻拦,就迎头撞向滚石——寻方蟆子们就像一粒粒小小的种子,头顶的草木迅速生长壮大,成群结队之下,瞬间长出一片森林,滚石就像一把镰刀,可当杂草太多时也会变钝,并且卡住。
寻方蟆子死亡时,会落在一块贫瘠或污秽的地方,身体作为养料去催生头顶的草木,还世间一片肥沃净土。而现在那群尚且年幼的寻方蟆子,竟主动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只为化作山林去拦下滚石!
“不不不,不要······”蛤蟆婆婆失魂落魄跌倒在地,老泪纵横,她猛地望向不远处的阴神木,目露决绝,“你们都是婆婆的孩子,要死,也该我这个老家伙先死!”
“婆婆,不可以!”苦夏意识到蛤蟆婆婆要做什么,忙呼喊道。
“老而不死是为贼,哪有年轻后辈慷慨赴义的道理。”蛤蟆婆婆看了埋着頔哥的小坟包一眼,拿起大旗,奋力摇晃,一如往年。
“秋叶铺道,山神莅临!”
“金风送爽贺大丰!”
“山神节,到喽!”
蛤蟆婆婆扔了大旗,抬头望向阴神木,火红的树冠压满金黄的花穗,婆婆眼神迷离,感慨道:“这美景是吞噬了多少生灵后才有的,最后的灵魂,就吞自己的吧。”
霎时间,天崩地裂,动静竟比之前的爆炸还要夸张,阴神木下的山地开裂,山腰竟崩开大半,从木墩城仰视,能看到伯山一分为二,一半是山,一半是只臃肿的巨兽,那皲裂的岩石似乎就只是巨兽身上的粗糙角质,而阴神木,就长在巨兽头顶。
“那是什么?”妘姑娘感到一阵窒息,哪怕她走南闯北这些年,自诩见识不凡,可仍是被这幕景象给震撼住了。
“何至于此?何必至此!”留灯道人喟叹道。
掌珠老人目露恍然,苦笑道:“原来如此。”
“蛤蟆婆婆是世间最大的一只寻方蟆子,同时也是阴神木的主人。”留灯道人目光晦暗,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讲出了这个秘密。
众人这才发现,那巨兽原是一只蟾蜍,草木地衣是斑纹,突出的山岩是毒腺疙瘩。
巨大蟾蜍不过刚现世,就又重重跌倒,匍匐在山腰处,以身体作为屏障挡住了滚石,又拍飞了大量狼灵。在蟾蜍头顶,那株阴神木疯狂生长,粗壮树根宛若游龙,花叶灿烂,一股盎然生机随之扩散,将被春妮跟风吼小妖勉强吹退的毒瘴彻底净化。
寻方蟆子们发出悲伤的低吟声,低飞入木墩城,聚在药铺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