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晚的和风在这片树木稀少的矮崖边竟有几分萧萧之意。
苏晓寒一行没有怎么说话,在这不知名的矮崖边安顿下来后,他就只是这样静静的坐在那块从崖边冒出的长石上,望着前方月光混淆着的黑暗,他的视色在几百米之外的便被抵的死死的,可是他总是不甘心,发了狠,直直的瞪着前方。
他双手深深的扣着石头,手背上青筋虬结,皱起眉头,牙关咬的咯嘣响,一定想要看的更远。
好像如果能看的到远处黑暗中的事物,便能看到他自己心里深深郁结中被迷茫黑暗抵挡的角落。可是他还是看不清,就像他心头的郁气难舒一样,他苦闷极了,想要大吼发泄却又不想惊动别人,他直憋得全身颤抖。
少年人的眼眶中,已盛满了泪水,他尽力向下撇着嘴,不让眼睛掉下来。
距离他们离开村子已经五个时辰了。
苏晓寒看着那个跪坐在自己身前已哭的没了声的孩子,人生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悲欢离合就这样劈头盖脸的让他深深的感知到了。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也不曾如此的无助过,哪怕是六年前一个人被一只凶恶大狗扑倒在地上时,因为就算是在那种境地,他也没有觉得自己曾失去过什么,可是看着这个与苏晓天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他在最应该获得的年龄却丢失了所有,苏晓寒突然很心疼。
他伸出了手拍了拍孩子的头,轻轻的说了声:“没事了。”
村民们从愤怒到迷茫到接纳到感谢,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苏心兰她们帮助救治伤者,将几位奄奄一息的老者,几近心死的女子一一安顿,照顾好。
李升龙他们则救火,搭屋各司其职,苏晓寒则与苏森一起将十余位魂不守舍,惊魂未定的孩子聚拢,一行人将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刻钟后,终于都忙完了手中的活。
苏天清给这些小孩洗干净了手脸,毕竟不比城镇的孩子,小小的身体上居然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
那个失了父亲的孩子,还在村头站着,脸上犹有泪痕,却不免带上了羞怯,低着头抠着手指,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苏晓寒。
苏晓寒微微一笑,拉着他在村头石桩上坐下,孩子红着脸,低声说道:“那个,大哥哥,对不起…”
苏晓寒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我叫苏晓寒,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抬起头,看着苏晓寒,眼晴没了仇恨之色,却是大且有神,像两颗水润的黑葡萄,有孩子独有的纯真,他慢慢的说道:“我叫余安。”
苏晓寒一愣,孩子忙道:“大哥哥,你觉得不好吗,这个名字我父亲说是他花了好大功夫,才向隔壁村的王夫子求来的,说是能让我平平安安…”
余安说到一半,又想到了父亲,眼睛登时又红了,他低下头,伸出被晒的皲裂的小手,抹了抹眼睛,苏晓寒心中一暗,忽而他拍了拍孩子,道:
“余安,你想不想练武。”
孩子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的声音还带了丝哽咽,“我当然想呀,可是练武太难了,父亲说只有离这好远好远的地方的人才能练武,我们都不会…”
苏晓寒微笑道:“我会一些武功,你想不想学呀。”
“真的吗,大哥哥你真的会功夫吗,你没骗我吗。”
“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人呢,骗人是小狗!”
“那你到底想不想学呀!”
“想想想!大哥哥,余安求你教我。”
苏晓寒哈哈一笑道:“那好吧,我教你的,可要好好学。”
余安重重的点头,苏晓寒便拉着余安到了村前的一片空地上,接下来二个时辰,他将那“大崩掌”一招一招的教给余安,看着他最后笨拙的打出这门三流武学的架子,苏晓寒点了点头,又将引气,练气的最简单功法也教给了他。
余安和村里的孩子都没有读过书,就算苏晓寒写下来,他们也只能干瞪着眼,眼冒金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苏晓寒只能用笨法子,言传以身教。
不辞劳烦终是教会了他行气,等到一切都教毕,十余人已在不远处牵马待他。
苏晓寒得走了。
余安很聪明,他再没有哭闹,因为他觉得学了武功就变成了大人,以后也一定会成为像父亲,像大哥哥一样的人,所以他只是与村里其他人一起,目送着苏晓寒跨上马。
但就在众人要纵马奔走之际,余安向前跑了几步。
他的小手攥的紧紧的,这一刻泪水夺眶而出,喊道:“大哥哥,余安一定会好好练功的!”
苏晓寒回头对他笑了笑,伸出了大拇指。一声嘶鸣,苏晓寒身下的马儿抬起蹄子,一行人便策马在众人的眼中化作了惊鸿,飞扬的尘土中,已渐渐望不到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