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璃演化的战场和外界别无他样,悲风凄切,凛冽寒俊,同样也有日月轮转,昏暗交替。
眼下已是夜阑时分,兴许穹顶上是有星光灿烂的,只是这片战场的雾霭太重,杀气与煞气交缠,星光也实在难以播撒,夜色暗淡,压抑到了凝重的地步,只是一切却不似眼前的寂然,在这片昏黑的土地上,尽是行夜无眠人。
有黑鸦在夜幕里睁开了血色的眼睛,呱呱嘶了二声,扑闪着翅膀飞向了黑夜,“大人,你怎么样!”
不远处有急切的低呼声,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分明有不少人数,他们的脚步声细密而又低微,像是在躲避什么人似的,居中一人黑暗里看不出形貌,他右手扶在右侧一人肩上,左手按在腹腔处,摇了摇头。
他声音轻颤道:“想不到那年轻人用刀如此老练,以我气窍大成的功力,竟也难以招架,看来西荒府中这些老狗,是一门心思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给他们这些徒子徒孙们练手用,我看那年轻人独行一人,看上去也不过气窍境的功力,一时大意,不想……咳咳……”
话未说完,那人腹部一道从肋骨一直拉到腰间的狭长伤口,又开始缓缓渗出鲜血,武人的身体千锤百练,机体生机勃发,一般伤口只要不致性命,时辰之间自能先行愈合止血,但在他的伤口上似有一种霸道灵元,聚而不散,使那道怖然伤口一时之间根本难以愈合!
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不住的扯动伤口,此刻痛意再次来袭,他嘴角发白,脑顶渗出豆大的汗珠,全身震颤不止,难以自持,但这个居然还能忍住脸色不变,倒也是个人物。
旁边几人看此状况,知道不能再继续往前,轻轻将那人放下,待他们口中“大人”盘膝坐定,先前说话那人再次低声开口:“大人,你伤势颇重,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此刻夜已深,西荒的崽子一时难已发觉,你需得尽快疗伤恢复,我等才有一线生机。”
说完两人眼神交汇,各自点头,说完话的那人站起来,吩咐几人成圈站定,为中间的人护法,几人训练有素,不必多言皆各自站好,看样子,应该洪元洲此番纠结队伍中的什长小队。
只是眼下只余六人,此外四人应是被西荒才俊斩杀无疑。
中间那名什长,隐约可以看出三十多的年岁,脸色苍白,他见几人各自拥护,下一刻便闭上眼睛,心沉入体。
他身上浮出暗色灵元在夜幕中柔和的散出微芒,看样子他练的只不过是初入二流的功法,也难怪伤口上的霸道灵元难祛,灵元不在一个层次之上,需得耗费良多水磨功夫,方才能抵散这些附骨不断侵入的异种灵元。
他心中低骂一句,荒崽子狠厉!
不多时,静心枯坐下来,细细以灵元调合。
刹那杂乱的枯树旁又悄然的不动声色,夜色里似有看不见的毒蛇,摆弄着妖冶的舞姿吐露红信,冷冽昏暗,让人心寒不见底。
头颅就在肩上,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滚落在了脚下,这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深刻,抓人脑皮的煎熬。
夜色已不能再深沉,时间好像停滞下来了一样,晦暗不明里,谁也不知道光阴走失了几何。
某一刻,成圈状环绕着的几个人倏得全身紧绷,精神瞬间专注到了一方,那方有轻淡的脚步与沙砾摩挲声,并不规律,听声音人数并不在少,中间闭目的什长也停下了运功,他睁开了眼睛,尽是一片凝重。
会是哪一方呢,对方的脚步平缓从容,由远久近,目标相当明确,直指他们驻扎下的地方,那什长叹了口气,清平关冲积原战场之上,平阔旷野,别说是高耸的林木,便是有些起伏的土包都很难找的到,只要有人放出气机,不说白昼一眼便能尽收眼底,黑夜里那也好似提着一盏明灯,闹市里抱金而行。
什长心道如果是一处山林野地,他们必不会如此掣肘,畏首畏尾。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事情也并没有按照他们心中的愿景发展,暗夜中缓缓走来的几条身形,不遂他们所愿,并未身披黑甲,四男二女,皆有上人之资,风彩各异,什长小队如临大敌,心沉到了谷底。
那六人兀自走到他们六丈之前站定,什长功力浑厚,耳目聪灵,幕夜中他望见中间一清冷女子淡然开口,朱圆玉润的清朗女声入耳断续“是这了,我感应到的灵气波动,正是从这散出来的,看样子是这一伙无疑。”
什长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身边几人没有言语,相视之间皆有疯狂的狠意,战场上的人,视死如归才能真的如归。
对面几个青年男子,中间一位身着灰褐底有红线映衫的清俊少年轻轻的点了点头,有条不紊道:“森弟,天清一人一个气窍三重,上一场天哥和朝元大哥耗费颇多,这一场便由交给我们几个吧。”
竟是苏晓寒一行,昨日收官开始,落子无定式,有人如独狼单枪匹马,自然有人列成队伍,稳健做事,亲友之间也互有照应,几人心照不宣自是相携而行,此番看他们的来势应是直冲这什长小队而来无疑。
那什长往前上了两步,走到手下前方,眼中无惧色,低声笑道:“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这些年也杀过不小荒卒,还以为西荒也不过如此,不曾想在这荒天府里,还有这么多青年高手,甚至能与我洪元洲这些年如同井喷涌而出的天才高手们一较,兄弟们,今日少说也得再弄他几个!”
话音刚落,身边几个甲兵已提刀向前冲锋,像山林里最凶厉的猞猁,有不归的噬人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