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朝露,俯仰之间最后一旬的光阴便行到了尽头。在荒璃的碎梦空间中,有幸参与其间的才俊,经历了一场平生从未有过的幻梦,梦幻的是所见所感,留下的却是铅华尽洗的本心和实打实的武功大进。
荒璃像是一位精巧的铸金匠师,能辨认出每一块材质各异的金石,而后用最适合与细腻的冶炼手法,将其锻造成形。
毫不夸张的说,它为众人埋下了强者之心,也让许多才俊得到了救赎,同时它还给太多茫然无措的少年点明了前进的行路。
这四十日注定将会是这些少年一生都难以割舍的珍奇机缘,十年一举西荒之力,再造英才,此间才俊有大运道。
苏晓寒与身前丈余四人两相望,十日光阴,他们不知交手多少次,苏晓寒的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刀剑拳脚。
饶是十日后的当下,最后一场畅快的厮杀告一段落,苏晓寒脸上,身上仍有不少触目惊心的黑印,他依旧兀自喘着粗气,只是手脚再也不用轻颤抖动,不至于一场下来,连站都站不住。
随着时日推移,苏晓寒与四人的缠斗从难以为继到勉力支应再至落到下风但明显支持有余,经常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反应与反击。
交手的强度一点点提升,厮杀的狠辣也日益加剧,苏晓寒的出手的果决,凌厉,对时机的把握,甚至于对灵元的运用,与十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天差地别。
与宗师一样的四位十日交手,可胜十年的闭门造车。
在这一旬里,苏晓寒对武功的理解早已大胜往前,他从前以为,只有学到更上乘的武学,才能与人交手时占尽上风,以力压人,十日以后他明白了,宗师人物只用普通的招式也能拒敌门外,杀敌弹指。
于是他了悟,一招一术,一劈一斩,一动一静皆是武学,待得武功盛到一种地步,皆使人力不可扛。
身负武功绝学是实力的体现,但不是全部,武功绝学也是由最基础的武功招式,脱胎而来的,若是使用者武道见识弱,出手一板一眼,皆是定式,纵使学到天下最强的武学又怎样,不能化而用之,终究只是一介庸手。
武学总归只是一种手段,而使用它的人才是强盛的根源,如果自己的武功造诣极深,那么使出的武学威势自然也就极大,这也是为什么许多精深武学仍有高低之分,实则高低早不在武学,根源在人。
苏晓寒稳稳的站定,依然全身紧绷,亢奋的血液骨肉还未彻底冷却下来,酣畅淋漓,苏晓寒心头畅意到极点,从荒天初选,他就知道自己武功经验的浅薄,直到遇到了从黑墙中走出的四位武学高手,从一开始的毫无还手之力到如今力扛四人,虽落下风但不露败相,虽说身上依旧黑印居多,但对方四人也绝不轻松。
苏晓寒心道如果再给他月余时间,与这几位继续共同印证武功,他有信心将自己在急风骤雨中打磨到与这四位相匹的地步。
但光阴倥偬,以后便只能出去自己继续提升,未来的道路还长,路上的风风雨雨必不在少,经此一着,他才更理解了一分李升龙为他解的惑,武功不是温情脉脉小打小闹,而是残酷的冰冷杀伐,是在这强者愈强,弱者只为鱼肉的武道世界中,为了实现自己目标唯一的手段。
少年未开锋的剑刃,此时已有清芒灼眼。
他盘膝坐定,开始清除身上最后的黑印,一旬以来,他的灵元不断由盛而空,由空而盛,又有黑印在外压迫锤练,苏晓寒气窍六重大成的功力几乎浑厚了一倍有余,三元玉清功本就是夯实雄厚的功法,但他此时的灵元凝实深厚,程度较之以前还有长足进展。荒璃一行,收获实在颇丰。
约莫有半个时辰,苏晓寒便回复了功力,四个黑影不动时如雕像,又似木桩,他站起身,执手下躬,四人神态依旧,某一刻,他们像是苏晓寒身上的黑印一样,缓缓化作了黑灰,而后生生在苏晓寒眼前消失。
苏晓寒望着几人消散的地方,生出了一丝怅然,虽说不是真实的生命,但到底还是因自己而生,亦师亦敌手,或者说亦是苏晓寒自己……
未几,荒璃中竟也传来“通渠安钟”悠扬的震钟声,倏忽间苏晓寒眼前场景大变,像是上升了几百里,又像是跌落了几百层地皮,当心神重新能稳定下来,人已经踩在了灰白的沙砾地上。
苏晓寒四顾茫然,身边也已经站了许多同样表情的才俊,有相识者找到了对方,人群流动间,喧杂声渐起,只是多是低声交谈,像是恐惊了某种东西一样。
怔神不久,苏晓寒开始细致打量此地境况,浩浩荡荡,平沙无垠,更远处有在雾霭中起伏绵延的山体,天光惨悴,穿身悲风凛冽的如同秋霜晨间,萧萧凄切,他向前走了两步,脚下的灰白沙砾间,蓬断草枯,他细嗅间,似乎可以闻到漫天飘荡着的细淡血腥气。
心中正暗忖这又是何地,倏得苏晓寒身后传来一声清朗俊声:“苏兄弟,四旬不见,你已气息圆转,锋芒若隐,可喜可贺。”
他转过头去,李朝元正笑意温润的负手而立,风光霁月,相较于四旬前的清淡若水,他此刻像是暗室中大放光明,气质已然大有不同,举手投足间,飒爽从容,坦然的一往无前。
苏晓寒此时对武道理解深刻不比从前,他自然也看出了李朝元身上的转变,苏晓寒轻声叹道:“荒璃四旬,收获从未有之,朝元大哥你念头通达了。”
李朝元轻笑点了点头,而后大步上前,“走吧,我们需得尽快找到他们,荒璃四十日,我们的功力皆有长足增长,接下来以荒璃的神异,才是方见真功夫!”
苏晓寒自然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