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虽然是个成年男性,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感觉他根本不是成年男人这么简单。他端着白蜡烛,望着一个残破的,垫着木头的金属十字架,若有所思的样子。而那十字架显然已经破损,似乎是被绑在上面的某人硬生生用蛮力把它扯断了——虽然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可当看见了那被烛火照亮的,有个大窟窿的牢房墙壁,就知道或许十字架上绑的又不是普通的人。
“怎么有心思来串门了,朋友。”端着蜡烛的身影突然开了口。
听见他的询问,门口的男人便不再继续沉默,轻轻笑了一声,一边靠近一边十分友好地和他搭话:“我还想问你怎么有心思来这鬼地方了,这里在她逃走之后不是已经废弃快一年了吗?”
端着蜡烛的身影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望着那个十字架,他仿佛能看见十字架曾经锁住的那个人,那个看上去无比普通却又让人无比恐惧的身影。
他总是在想,为什么“那个东西”会落到这样的人手上,她压根不是使用它的一块料——又或者正好是另一方面的一块料——毕竟活了这么久,总得尝试些新的东西。
“你在怀旧?”男人再一次说了句话,这句话有点试探的意思。
然而那个身影依旧没有回应。
“行吧,那就说说……那个家伙,她居然没有自杀也真是奇迹。”
终于,等待了几秒钟,那个身影还是冷笑着回话了:“想活活不了,想死死不了,这就是现在的她。她想自杀可是很痛苦的,怕是在死之前就疼晕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恢复原样了。”
“听起来可真够折磨的。”
“她自找的。”
“毕竟是个女的,一根筋。”
端着蜡烛的身影猛地回过头,似乎想反驳些什么,却又觉得没有什么意义,还是摇摇头作罢。随后,他再一次看向十字架,忽然很轻松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嘲笑“那个女的”,还是在嘲笑身后那个男人。
“看样子你果然是一辈子都没碰过女人……”
“女人有什么意思,玩完就没感觉了,还没有打牌让我有兴趣。”
“啧……别太过分。”
“你急了?真有趣。”
“啧……”
气氛很快就又一次平淡下来,端着蜡烛的身影看上去丝毫没有因为刚刚那番话而生气,不过他根本也没有打算生气,只是反驳了一下和自己不同的观念而已。随后,他转而看向了那个墙壁上的大洞,记忆里的画面依旧十分清晰。
一片树林,一支数十人的小队,一滩蒸腾的鲜血,一片碎裂的大地,还有一个娇弱无比的少女。
即使他当时并不在现场,但光是从部队传回来的画面中,他便有十足的熟悉感和既视感,并且非常确信自己的猜想。而那些拍下这些画面的,以“歼灭”为目的的小队,早已毫无抵抗之力地尸横遍野。
毕竟他们对抗的力量不是来自什么人,也不是什么科技,更不可能是那个娇弱的身影,而是一个他们无时无刻不依赖着生存的东西——这个世界本身。
能够抓她回来,几乎是一个奇迹,但也十分正常,毕竟她是个人,总会有疲倦的时候。
“行吧。”门口的男人打断了那个身影的回忆,摊了摊手,“不打扰你了,下次见。我倒要看看,你留着她到底要做什么,她又能掀起什么风波。”
“嗯。”端着蜡烛的身影仿佛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脚步声开始回荡在黑暗的走廊中,一阵微风吹得白蜡烛的火焰不停的摇曳,那样子,就像一个孤身伫立在风暴中的生命一样。
“我们做再多的事,一切都会循环的,我们逃不过天命。我们只是轮回的一环,是历史的推动者……”
回荡的脚步渐行渐远,一切都归于沉寂,只有那摇曳的烛火,仿佛是世界上唯一还在挣扎的东西,直到微风忽然加剧,掸灰一般轻易地抹去了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