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现最近应天的怪事与燕飞脱不了干系之后,朱启亮几乎是天天都要过问燕飞的行踪,但诡异地是那日他进到胡府之后竟然再也没有出来过。而巧合的是竟然那天在胡府周围还发现了已经许久未见动作的“黄雀”的踪迹。看来那日胡府之中发生了不少事情。原本还在担心胡玉安全会受到什么威胁,毕竟朝廷一品大员如果在他朱启亮治下惨死,那他也不好交待。好在第二天胡玉还是与往常一般全须全尾地上朝了。松一口的朱启亮也惊讶地发现,燕飞自从进了胡府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玩弄着手里的佛珠,皱起了眉头,这是他遇到难题时的习惯性动作,事情变得越来越清晰,但也越来越匪夷所思起来。如果是一般官员,与“黄雀”有可疑关系,他可以直接上门搜查,但是这个胡玉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大员,更何况还牵扯了如今圣上面前的大红人张文正,如此一来他不得不更加谨慎。
更加棘手的是,此时竟然还牵扯到了沈松和刘骁,这让他更加难以判断这南镇抚司在这件事情中的立场。
“报,都指挥使陈欢大人召见。”
一声洪亮地通传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果然陈欢那里坐不住了。
北镇抚司衙门,离五军都督府不算远,一盏茶的功夫他便赶到了陈欢那里。尽管陈欢脸色不太好看,朱启亮仍然是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
陈欢摩挲着一枚翠绿的扳指,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朱大人,近来忙得很啊。”
开场就给了朱启亮一个下马威,让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微微诺诺地点头。
“那京城落雷的案子查的如何?”
果然还是那个案子,陈欢从来没有对一件案子如此上心,这让朱启亮非常疑惑,按理说北镇抚司衙门每日要处理的重案要案数不胜数,前段时间刑部侍郎王大人家中一位剑客死于非命,如此重要的案件也不见陈欢如何过问,为何这么一个诡异天象他会揪住不放,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这案子非比寻常一般。而事实上,调查至今朱启亮没有向他再汇报过这件案子的任何进展。
朱启亮难得抬起了头,他仰视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希望可以从他的表情中找出蛛丝马迹来作为破案的线索。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从这张稚气未退的面孔中,他只是看到了傲慢与自大。终于他又低下了头,原本想要如实相告,张嘴的一刹那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有没有可能陈欢其实也牵扯其中呢?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与胡玉的秘密会面,南镇抚司衙门的介入,甚至陈欢对此事如此上心等等一切疑惑就都说得通了。这是一个能把他自己都吓一跳的想法,合理但是让人恐惧,要知道胡玉和陈欢一明一暗可以说是整个南陵王朝的两架马车,掌握着无上权利,如果此二人有反心,那真有可能把南陵搅得天翻地覆。他决定做一个大胆的实验。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终于他开口说道:“卑职无能,未能……”
他一边说一边抬眼观察着陈欢的反映,果然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陈欢原本拧在一起的眉头轻轻舒展了一下,仅仅那刹那的舒展,朱启亮确信这件案子与陈欢干系重大。“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出奇地,这次他并没有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甚至都没有去捂脸。陈欢的咒骂声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他的耳中,却没有让他觉得脸红。他正集中精神去压抑内心的惊涛骇浪,让自己的呼吸尽量平缓免得被陈欢从中看出端倪。
紧接着朱启亮被暴怒的陈欢踹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他却没着急擦拭,依旧唯唯诺诺地低着头,看起来似乎是任凭陈欢处罚的模样。不管陈欢如何抽打,跪在地上的朱启亮始终一言不发。终于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陈欢指了指门外,有气无力地说道:“滚。”
对于陈欢来说,这次的殴打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欢愉,他喜欢看到朱启亮恐惧到发抖的模样,然而这次他却很失望,对方没有任何反馈,根本就是做好了被他殴打的心理准备专门来挨揍的。这样单方面的施虐对陈欢来说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在发泄了一番邪火后他便失去了兴趣。
走出五军都督府的朱启亮没有坐马车回去,而是绕道去了烟袋胡同。最近锦衣卫丢失了刘骁的踪迹,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对刘骁这个人朱启亮还是非常敬重的,当年几乎是当枪匹马力敌北元数万铁骑,挽救整个赵家军,南陵建国之后,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主动退隐不与他人争功,如此大公无私的英雄人物朱启亮打心底里佩服。
轻叩三下家门,却没人回应。看来锦衣卫的报告没有偏差的确刘骁无故失踪了。出于工作的责任,也是对刘骁安全的负责,朱启亮决定破门而入。对于气机充盈的朱启亮来说踹开刘骁家的大门似乎并不是难事,他抬腿运气冲着木制的大门踹去,然而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被大门弹开了。几个路人看到有人明目张胆地闯空门,想要上前阻拦,但是刚一看清朱启亮穿着的飞鱼服后立刻作鸟兽散,这北镇抚司毕竟凶名在外平民百姓避之唯恐不及。
朱启亮揉了揉生疼的踝骨,暗自好笑,这刘骁大将军的宅邸哪可能是那么好闯的?不管怎么样,他明白自己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
燕飞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脑袋,发现他此时正站在一片雾霭之中,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事物的存在。不待他回想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耳边便传来了一阵阵低沉且浑厚的呢喃声,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的呢喃。他恍惚地向着眼前的雾霭走去,发现那些低沉的呢喃声渐渐停歇,而一个女人尖叫却越发的清晰,他心头一紧因为他知道那是他母亲的声音。不由得紧跑几步,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妈妈。然而在雾霭的尽头她却发现一道巨门突兀的立在那里,而那尖叫声正是从门内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