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离少年有三四步远,跨出一大步后便近了许多。因为悲愤,他嘶吼得有些儿破音,连带着一星唾液也从嘴里飞溅出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少年干净白皙的脸庞鼻翼。</p>
少年只顾大笑,不曾提防,待到唾液落到脸颊才发觉。他用手疑‘惑’地抹了一下,湿腻腻、黏糊糊,还有点腥臭的恶心味道。</p>
唾面自干</p>
笑容瞬间在少年脸消失。他生在权贵之家,地位显赫,神州道界的各派‘门’主见了他,也要恭敬地称一声“英少”,何曾受过被人吐一脸的屈辱?</p>
他竖起眼眉,一层夹杂着杀气的怒意顷刻间在驰道方圆的人群弥漫开来。</p>
围观的人群忽然同时打了个寒噤,似乎是晨凉雾浓,染了寒意。</p>
鲍老恩举着两根萝卜站得最前,离得最近。他的头脑与思维依旧被愤怒占据,还想继续向前,为自己的满车破碎的菜蔬与断了‘腿’的老马讨回公道。</p>
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p>
一股无可抵御的无形威压有形实质般将鲍老恩层层包围,他整个身体陷在其,一动不动。</p>
他张大嘴巴,想要呼喊。</p>
声音也已经不能发出。只能看见他两片嘴‘唇’哆嗦得似数九寒冬身在风雪不着丝缕的乞丐,又似离了水马要渴死拼命张合嘴巴的鱼‘唇’。</p>
道者威压!</p>
陈裨将站在龙马一侧,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暗想道:对付一群菜农,用得这样的手段威压吗?这个小少爷,果然是跋扈得可以。自己这一趟差事,看样子又要跟着吃瓜捞了……</p>
土财主所承受的威压不弱于鲍老恩,但他有境界之力在身,并不如鲍老恩那般无还手之力。他完全可以强势反击,遁出威压的范围。</p>
感受着怀一块冰凉光润的物事的缓缓运转道‘波’,土财主压下了将鲍老恩一起救出的念头,摆出一副身不由己、难以抵挡威压的状态,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p>
他会杀了这个菜农吗?然后,自己这么放任不管?土财主暗暗想道。</p>
也许,那也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相一个菜农的姓名,那一家人几十口的姓名更重要点吧……</p>
土财主有些儿不忍,又有些儿期盼,索‘性’闭了眼睛。</p>
帝王之都,光天化日,一个菜农被权贵当众以道力杀死。若果是这样,相信律令方正会亲自接管此案吧。那自己作为当事者之一,便可以堂而皇之地与律令见一面,诉一诉衷肠……</p>
威压之下,鲍老恩两眼充血,‘胸’膛憋闷近乎窒息。少年公子只需再轻轻用一点力,他卑微的‘性’命会随着爆体而出的鲜血一样,铺满整个驰道,然后在这个雾凉的早晨随风消散。</p>
少年公子冷哼一声。什么帝都、什么法令、他都毫不在乎。</p>
快意恩仇,睚眦必报。杀一个卑贱的菜农算什么?</p>
威压及身之力越来越浓,鲍老恩整个身体僵直,嘴‘唇’也停止了抖动,大张着的嘴巴扭出很不雅的“O”形,表达着内心的痛苦与恐惧。</p>
要被杀死了吗?鲍老恩心头闪念。</p>
这样静静地被杀死,狗一样地结束狗一样的一生?</p>
要不要再挣扎一下?应该还可以再挣扎一下的吧?</p>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很努力地挣扎,高举着萝卜的右手颤巍巍地动了一下。</p>
一个看似最简单的动作,却让他付出了近乎一辈子的力气。</p>
随着右手的动作,一大团黏稠的血顺着鲍老恩的嘴角渗出,缓慢而无可阻挡地滴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p>
黏稠的血,有些暗红的颜‘色’,来自鲍老恩体内破损的脏器。</p>
道力威压之下,他的挣扎显得如此不济、如此不堪、又如此不智。</p>
这徒劳的挣扎反倒‘激’怒了少年公子:一个菜农,狗一样卑贱的平民。我想杀你的时候,你不是应该乖乖地伸长脖子,面带不胜荣幸的惶恐欣然戮吗?</p>
居然敢反抗?天理何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