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常昊,领三地人雄,除巫贤暴政,灭阴鬼之祸,开凡人帝元之盛世。自开元以来,执掌西域金雷二州一百三十五载,仁德治世宽侑众生,为天下敬仰。乱世贼人横行,帝不幸遇刺于澄脐山下!
三卿召令,西域十国,各国主公卿,五日后齐至白帝城,行大丧之仪,聆遗诏圣嘱!
此消息一经传出,九州皆惊!
波页城,大厅内,兀宁筵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紧握着手中酒杯,心中恼火不已。前日派去的刺杀小妖那人,到现在还没有回音。怕是不仅未能得手,自己还遭了不测。那可是他培植多年,安插在义瞿国的眼线,如此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不叫他火大!
“贤侄!贤侄!”匈安黎见他心不在焉,不禁面色不悦地叫道。
兀宁筵收回心思,看着上座的匈安黎,和对面一脸鄙夷的谷也泫,略尴尬道:“小侄略感不适,还请国主见谅。”
匈安黎道:“王召已至,五日后宣读陛下遗诏。吾等即将赶赴白帝城,不知贤侄有何打算?”
兀宁筵恭敬道:“此地较君子国距离白帝城更近,小侄自与国主一道前往白帝城。”
“我父主是在问你,对陛下遗诏有何打算!”两国结盟在即,但谷也泫对这兀宁筵实在是厌恶得很。见他词不达意,不禁冷声说道。
“遗诏?”兀宁筵这才反应过来,想了想,正色道,“依我看,陛下遗诏,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哦?此言何意?”匈安黎急忙问道。
兀宁筵淡淡一笑,道:“陛下遗诏,定会令太子少昊承袭帝位。但是百余年来,我西域推行政令,向来须遵循‘十四集萃’之法。不论遗诏如何,最终诸国知否奉行,还需视集萃宫论政结果而定!”
匈安黎点头道:“贤侄此言有理,既如此,那你我两国,日后可得共进退!”
兀宁筵道:“国主放心,此次前往白帝城,国主与我父主会面,定能缔造盟约,结万世之好!”
“也莫想得如此简单!”谷也泫在一旁冷冷道,“陛下威名显赫,贤名远播,甚得天下人心!倘若三卿当真宣布,由太子少昊继位,那诸国公然悖逆,岂不是要遭世人唾弃!”
“真君所言不假!”兀宁筵见他口气不善,也不生气,只见他站起身来,继续道,“诸国本就各行其法,陛下虽为共主,却并不能随意驱使各国。倘若真就只是屈居白帝少子之下,众国主未必起事。但是,若匍匐于南蛮或是北莽之下,真君觉得,诸位国主能愿意么?”
谷也泫不解道:“此话怎讲?”
兀宁筵道:“自天倾大劫之后,天下疫病叠出,沃土荒芜,灾祸不断,人心思齐!世人皆盼九州归一,凡人天子登基治世!而且,算算年月,十年之内,恐有雷火天劫降临,大难将至,剧变将生。依在下所见,天劫降临之前,中原九州一定会出新天子。炎黄二帝皆雄韬伟略,若让那羸弱的太子少昊与此二者角逐,真君觉得,他可有胜算?”
谷也泫沉默不远,见状,兀宁筵微微一笑,又道:“若叫炎黄二帝登上天子之位,那我西域诸国,定然会屈居炎土二族之下。”
“我金雷二州何等强盛,谁会甘愿让那蛮夷莽夫骑在头上!”谷也泫嗤笑一声,甚是不屑。
“所以,白帝之位,不仅关系我西域诸国,更关系到未来天子!”说着,兀宁筵转向匈安黎,抱拳道,“国主,您可愿让一个无能之人,来决定你漳夕国之命运?”
“断然不愿!”匈安黎猛拍桌案,愤然起身道,“贤侄勿须多言,待老夫此去白帝城,定与你父主定下大计!”
自记事开始,云天跟随老爹渠显蛰居鱼峒山十余年,从未离开过漳夕国境。望着四周青山环绕,谷间木舍错落有致,来来往往皆是瞳色不一,形态各异的异域国人,云天只觉新奇不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白帝推行三牲令,不仅漳夕国主拒不执行,就是寻常百姓也甚是抗拒。故而,在漳夕国哪里能见到这般景象。凡人对三牲偏见由来已久,要像义瞿国这般,令四牲和睦共处,安居一地,实非易事。
“这义瞿国主定是个开明仁厚之人,比匈安黎那老家伙好上太多!”立在木舍前,云天暗自心道。
“你身子无碍了吧?”兰芯走到他身边,淡淡问道。
“已无大碍,那钟圭公子的药丸果然神奇。”
云天见她一脸淡漠,不禁有些奇怪。按说二人共历生死,此刻虎口逃生,应该更为熟稔才对,怎么感觉……反而生分了?
“这几日,多谢你照应。”沉默片刻,云天再次开口道。
“我说过,定要护你来义瞿国。现下你已安全到此,我欠你的情,便算还清了。”她声音依旧平淡如水,令云天感又疏远不少。
她这是怎么了?云天心里甚是疑惑,他无趣地朝四处观望。突然,只见青漯正站在远处一块石壁旁,冷冷地盯着自己,那阴寒地眼神,令他忍不住心中一颤!
“你妹妹为何……如此讨厌我?”
云天甚是不解,这小姑娘若在兰芯面前,就对自己笑脸相迎,但若兰芯看不见时,她总是偷偷在某个角落,冷冷地看着自己。
“因为,你是个凡人。”兰芯淡淡说道。
“就因这个?”他更加困惑了,这山谷里并非就自己一个凡人,她为何看别人不是这般?
兰芯懒得与他多做解释,云天见她如此冷漠之态,只得无奈一叹。思及二人一路行来的点点滴滴,他似突然想到什么,笑意微露,对兰芯道:“你方才说,欠我的情,已经清了?”
“怎么?你还想怎样?”兰芯不悦地看着她,冷冷道。
“这次将我救回迟绩城的,说起来,应该是那位钟圭公子。所以……你这情,怕是还得还差一点!”见兰芯面带愠色,云天嘿嘿一笑,连忙接着道:“这样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便算咱们两清了!”
兰芯面色不虞,轻哼一声撇过身去,过了片刻,冷冷道:“你要问什么?”
想起上次在鱼峒山上的情景,云天稍一迟疑,小心翼翼道:“我问了,你若想答便答,不想答便算了,莫要发火。”顿了顿,轻声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们姐妹俩,为什么这么痛恨凡人……”
听他旧话重提,兰芯顿时身体一僵,渐渐的,身上散发着愈渐浓重的森寒之气!云天以为她又要暴走,心中一惊,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这时,兰芯缓缓转过身来,面色极寒,目泛凶光,她并未暴怒,而是瞪着云天,厉声道:“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因这一双碧瞳,被凡人喊打喊杀!因这一串银铃,被凡人唾弃辱骂!你凡人皆道,我妖类嗜血食人,是大半个畜生!但试问,是我妖类杀的凡人多,还是你们凡人自己杀的凡人多!”
见她气势逼人,步步进逼,云天不禁步步后退,满是惧意。兰芯见他这般模样,嗤笑一声,继续道:“想我妖类先祖阴歧天子,为了凡人存续,舍身入妖道,却因碧眼兽形,为世人所弃!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奸恶狡诈,此即为凡人天性!就是此刻,你不也用这些奸猾伎俩,来套我话么!”
云天被她逼到角落,却又不敢接话,深怕再将她激怒,只得回避她目光,心中后悔不已。兰芯瞪了他一眼,怒哼一声,转身便走,径自朝着山上行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云天无奈长叹,兰芯所言,只不过是天下妖类共同的想法,他心知,这小妖心中,定然还有其他秘辛……
“云兄弟,你伤势如何了?”钟圭三人来到木舍前,远远地便听他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