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在兀宁筵阴冷的目光中,回到了高台旁。与他的过节本已是不死不休,也不差今天这一道,他都懒得看这恶人一眼。
“诸位!今日乃是陛下遇刺之后,我西域金雷二州首次集萃论政!诸位可畅所欲言,共商我西域明日之计!”博昊端坐三卿之位,朗声对下方八位国主说道。
“三卿大人!若是叫君子国主做我西域白帝,我异人国第一个不服!”见众人未开口,鸣渊来第一个站了起来,大声道,“我异人国数十年来,饱受君子无拘两国荼毒,他们现在就已这般恃强凌弱,若叫尚廉固登了王位,哪还有吾等活路!”
“鸣国主,过去贵我两国确有些矛盾,在下今后定然约束国人,与贵国和睦共处。”尚廉固歉然道。
哼!谁会信你鬼话!鸣渊来懒得搭理他,说完径自坐了下来。
这时,义瞿国主章屏济起身道:“三卿大人,尚国主执掌君子国七十余年,不仅对邻国欺辱压迫,就是他国内百姓亦惨遭荼毒!活人饲兽,婴儿祭神,大兴仙教,残杀妇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在君子国境之内屡见不鲜!试问,尚国主治一国尚且如此,若治西域,那苍生黎民该当如何?”
尚廉固淡淡道“章国主,乱世用重典!我君子国法度如此,不以狠厉手段如何威慑暴民?雷宫仙君护佑我国风调雨顺,纵然须要些祭祀也是情理之中。至于你说的残杀妇孺,那都是少数丧命病狂之人所为,我国自有法典惩戒!世人皆有善恶,试问你们哪国没有这等暴虐之事?”
说起残杀妇孺,丧心病狂,众人不禁望向台下的兀宁筵,暗道,若真要惩治恶徒,你就该第一个将你俩儿子砍了!
“尚国主的治国之道……确实无法令人苟同!”这时,刕阳国主覃冶朗声笑道。
刕阳国实力远超君子国,他之一言非同小可。若覃冶国主铁了心与君子国作对,仅凭他刕阳一国就能覆灭君子国!但覃冶国主平日与人为善,虽与君子国交界,两国却从未有过争端。
果然,老国主一言,就令尚廉固脸色微变。多年来,覃冶可是第一次当面指责他不是。尚廉固面色微沉,道:“覃冶国主宽厚待人,确实值得在下效仿!”
“三卿大人!诸位国主!”这时,又一人站了起来,正是云脊国主宗昱,只听他缓缓道,“再下有一问,想请诸位赐教!我云脊千亢两国,与君子国一样,同为长羊一脉,人口土地风俗人情皆与之相去不远。但在我两国境内,却无有活人饲兽,婴儿祭神之事。我两国交界确也有一座雷公殿,但与二神庙一样,只为瞻仰祈福之用,而非为谄媚仙人!再者,论残杀妇孺,丧心病狂之事,于我两国境内亦鲜有耳闻!试问,若尚廉固能登王位,我与顿国主有何不能?”此言一出,旁边的千亢国主顿益朗立时点头附和。
“因为陛下遗诏如此!”
见众人纷纷站出来反对,兀宁筵怒上心头,上前道:“陛下遗诏说得清清楚楚!不日,九州四海皆知,先帝传位于我父主!你们如此刁难,就不顾陛下遗愿么!”
“哈哈哈!”闻言,异人国主大笑出生,听他冷声道:“你现在倒是顾及陛下遗愿!昨日王诏尚未宣读之时,是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简直可笑之极!”
“这……我父主当时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兀宁筵面色泛红,却仍极力狡辩道。
“就事论事?”章屏济又站了起来,冷声道,“昨日,尔等直言王位承袭乃西域要政,须得十四集萃而定!现在,吾等正是要与你集萃论政!”
“够了!”
一声怒喝陡然间响起!轰鸣之声,响彻整个集萃大殿!
众人为之一惊,只见坐于上位的三卿之一,刕阳国选荐的金屋必猛然一拍桌案,满脸怒气地站起身来,冲着众人怒声道:“老夫当真是没想到!诸位国主!我西域白帝遇刺于澄脐山!尔等在他遇刺后的首次集萃论政,当先讨论的居然不是如何找出凶手为陛下报仇,而是在那竞相争夺白帝王位!”
金屋必大忿,忍不住行下台阶,与众国主平级而立,继续愤慨道:“我堂堂白帝,西域二州十国之共主遇刺于野,关系到的不仅是我西域之颜面,更关系到十国之命运!试问,陛下修为之高都能被害,若凶手要杀你们,尔等孰能幸免?尔等竟为私利本末倒置,着实令人心寒!”
此言一出,云天听得暗自叫好,心中直呼,在场还有个明白人!众国主闻言,也顿时安静了下来,面上多少有些尴尬之色。
少时,异人国主鸣渊来开口道:“在下早就听闻……行刺陛下的,是一个巨灵!”
“寻常巨灵哪能杀得了陛下,据说……还是一个红骨巨灵!”尚廉固皱着眉头道。正卿金屋必直言,确实令他有所忌惮,那巨灵既然行刺了先帝,难道就不会去行刺下任白帝么?
尚廉固说完,众人不禁将目光都投向了伏獠国主陆吾。他自进殿开始,始终一言不发,此刻,见众人齐齐望来,不禁暗叹一声,道:“诸位国主!此事……在下确不知晓!”
尚廉固冷声道:“陆国主!你伏獠国临近澄脐山,你若不知,那当真就无人知晓了!”
陆吾面色复杂,似颇有顾虑,沉声道:“在下……确不知晓!”
云天在一旁看得奇怪,他本就欲往伏獠国,自见到这位陆国主之后,就一直暗自观察,只觉他为人坦率耿直,虽孔武有力,但对人和善,故而一直印象颇佳。但见他此刻露出这等为难之色,加之老爹向来对伏獠国避而不谈,云天隐隐感觉到,陆国主为难之事,怕是与老爹避讳之事相合……
这时,匈安黎也开口道:“陆国主!红骨巨灵可不是轻易能遇到见的,便是巨灵国尚在之时,也只有区区几位!现在,九州四海之内,世人所知的唯一一位红骨巨灵,便是你过去的大将军九垣肆!他蛰居澄脐山,与你相隔不远,若你都不知,吾等就更难知晓了!”
闻得此言,云天总算有些明白,为何陆国主如此为难,原来行刺白帝的疑凶,与他竟还有这等关系。
“可是,即便真是九垣肆所为,吾等……要如何才能为陛下报仇?”章屏济满脸无奈道。
世人皆知巨灵,早于开蒙之前,巨灵就已与元兽共存,乃世间凡人之先祖。人祖盘古以九滴心血为祭,驱使造化神器开天斧破开混沌,成天地人三界!造化之德遗馈嫡系后代,曰‘嫡己不弃,万物不侵’!
意即,人祖盘古之嫡系血脉,即所谓的‘红骨巨灵’,要么自己厌世自尽,要么就只有其嫡系子女,才能将其杀死。除此之外,天地万物,水火风雷,皆无法伤其分毫!红骨巨灵寿数远超凡人,几乎全是自然老亡,极少听说亲子弑长或自尽而亡。至于被他人诛杀者,亘古未有!
所以,即便诸位国主知晓那凶手是谁,也绝不可能杀了他为白帝报仇!至于那位九垣肆,若能杀得了他,西南北三地凡人宗族早就将他杀了,又岂会留其活到今天!
听完章屏济所言,众人皆一阵沉默。
这时,兀宁筵突然说道:“即便不能杀了他,那能不能将其困死!让他永远不能离开澄脐山呢?”
闻得此言,众人不禁窃窃私语。其实他能想到地办法,过去这么多年哪会没人想到。但若真像说得这么简单,白帝哪里还会遇刺?
那大将军九垣肆之修为,本就不弱于白帝很多,他若是真的化身巨灵,九州之内谁能奈何得了他?
“各位!到底是不是大将……九垣肆杀了陛下,现在尚未可知!何必过早下此定论!谁能保证,九州之内,就没有别的红骨巨灵?”陆吾见众人似都认定了是九垣肆杀了白帝,不禁争辩道,“那日一行众人,活着回来的就只有太子和池嵬具,既然他们都说未曾看清巨灵面貌,你们又何必过早断言!”
“陆国主,看样子,你对那久垣肆,仍然信任地很呐!”尚廉固看着陆吾一脸冷笑道。
“在下只是据实而言!九垣肆隐居澄脐山百余年,从未插手过四境之事,他为何要杀陛下!”陆吾面带怒色道,“倘若各位能够证明,陛下确为九垣肆所杀,我陆吾便是明知送死,也第一个去找他报仇!”
众人听得一阵沉默,说也奇怪,白帝銮驾一行百余人,除了太子少昊和将军池嵬具以外,所有随行之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当晚之事,除了知道是位红骨巨灵杀了白帝,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九垣肆可有子嗣?”兀宁筵又不禁问道。
众人知他所言何意,不过却只见陆吾嗤笑一声,淡淡道:“在下曾跟随九垣肆多年,未曾听说他有子女。”他心中暗想,便是将军真有子女,难道你们还能说服其子女去弑父?
云天倒是听得明白,原来诸位国主对白帝遇刺一事避而不谈,并非当真不关心真相,而是,即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这个仇,他们根本报不了!
他不禁暗自感慨,这红骨巨灵如此强大,且有不死不灭,若是为祸九州,岂不是天下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