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边说边行,不知不觉已来到十三圩的最东边,那亡精之海的边缘。陆吾指着远处众人劳作之景,缓缓道:“久垣肆无端之举,令我伏虢军十余万人弃甲解胄,除去刀兵,被流放到这荒蛮之地,百年筑圩填海。上阵杀敌也好,修堤筑圩也罢,皆是护佑苍生之举,我伏獠国人无怨无悔!但是,我不可令世人提及伏虢军,就说是鬼逆阴司,提及伏獠国,就说是邪娼遗民!”
云天听得暗自心惊,他在伏獠国短短几日,只觉这里民风淳朴和善,百姓勤劳勇敢,却未曾想,竟还有这等曲折往事。
就在他想得入神之时,突然,远处几个巨大的身影,立时吸引了他目光!
在远处的大圩之上,目光所及之处,竟有三个巨人!那三个巨人身高足有二十丈,体格强健,力大无比,将一块块巨石自卫邙山搬来,再投进亡精之海中,来回往复,如履平地。
“那就是巨灵!”
云天第一次亲眼见到化作巨人形态的巨灵,兴奋之余又带着阵阵新奇。他对陆吾脱口道:“陆国主,我老爹也是巨灵吧?”
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声,却叫陆吾大惊失色!
“云小侄!此事断不可胡言!”陆吾面色一凛,冷声喝道。
云天一惊,不解道:“国主此言何意?”
陆吾冷声问道:“你怎知渠显是巨灵?难道是他告诉你的?”
云天摇头道:“我与老爹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他身上异于常人之处,我自能感觉到。”
陆吾听得诧异,心道,渠显收养的这孩子着实聪慧。他神色稍缓,又道:“你可曾与旁人提及此事?”
“从未提起!”云天摇摇头,老爹从不明言之事,他又岂会对旁人乱说。
“记住!此事断不可让旁人知道!”陆吾正色道,“我伏獠国之巨灵,不得王诏是不许擅自离开伏獠国的,若叫世人知晓,恐生事端。”
“在下明白!”云天听得一惊,照如此说来,老爹孤身在外,岂不更加危险?
二人沿着大圩四处巡视,却一直未曾靠近那亡精之海。云天心下好奇,便想去海边看看这亡精之海是个什么样子。
“小侄!莫要靠近那里!”陆吾连忙喝止道。
云天急忙驻足,回望他,不解道:“为何?这亡精之海有何不同寻常之处么?”
陆吾来到他身边,随他一起向大圩边行了几步,探着头朝下方望去,只见那亡精之海中竟是一片血色!
伏獠国所筑十三圩,平地而起十三丈,南北五十余里,自西域边境朝卫邙山一路延伸。云天和陆吾站在大圩上,俯瞰下面的亡精之海,顿觉骇人无比!那所谓的海,其实就是一大片血色的湖泊。湖泊四周荒芜一片,尽是黄土碎石,远远望去,那湖面上似还笼罩着氤氲之气,虚幻缥缈,看起来邪异无比!
“这亡精之海怎是这般模样?”云天一脸震惊。
陆吾摇摇头道:“谁也不知,在对面的卫邙山上,有一处‘逆元堑”,当年巫贤天子曾在那里斩首了一头四界大浮雕。据传,这亡精之海便是那巨兽精血汇聚所成。海水有剧毒,水气易乱人心神,不可靠近,活物若是落进海里,便会立即石化!”
“伏獠国数十年辛劳,便是要将这亡精之海填平么?”云天问道。
“正是!此地向西十余里,便是我西域泾水,流经三国四十城,直达昆仑山。若是叫这亡精之海的血水混入西域内河,那后果不堪设想!”陆吾正色道。
“难道,这海水还会不断上涨么?”云天很是好奇。
陆吾点头道“这精海本只有很小一块,但自天倾大劫之后,便开始迅速上涨漫延。若不修堤筑圩,加以阻隔填埋,只怕已经漫延四方。”
十三圩附近唯一的山脉就是九夷卫邙山,所以取石填海,就只能不断往返那里。去卫邙山来回一趟足有七八十里,除了那三个巨灵之外,其余在此劳作之人皆是普通的凡人,而且,他们手中并无斧凿之铁器,其中辛劳可想而知。
筑圩填海,一事百年,云天不禁暗想,也就是陆吾和这些以护佑苍生为念的伏虢军人,换做君子漳夕那等自私狭隘的国主,还能这般坚持么?
二人在圩上走了半天,将十三圩全貌看遍,陆吾见天色渐晚,便带云天离开,欲前往北方的积角城。
不过,就在二人准备离开时,一声清扬悠远的啼叫声吸引了云天主意,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巨翼舒展,浑身雪白,间有红纹的巨大飞鸟,正从远处飞向了卫邙山。
云天不禁好奇道:“国主,那大鸟是什么?”
陆吾望着远处天空,微微一笑,道:“那是三界巨像南华雁,当年阴歧天子的坐骑之一。它每天日暮归于亡精之海,清晨复起于卫邙山,衔石填海,百年不息,故而,吾等又称之为‘精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