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峰最高的第八重洞府之中,此刻,正有一个骨瘦嶙峋的老者闭目而坐。他周身气息磅礴,衣袍猎猎鼓舞,最为奇特的,就是那外散的真气竟好似有形一般,变换不定。‘御气飞身,凝气成形’,这正是修为达到了上和境界之显态。
久垣肆缓缓步入洞中,冷冷地看着那静坐炼气的老人,一言不发。过了一会,那老人缓缓睁开眼,见到久垣肆他立时收住气息,微笑着站了起来。
“垣肆,你来了。”老人高兴笑道。
但久垣肆却面色冷淡,只问道:“你今后有何打算,莫非你真要去杀那妖王?”
老人听他语气不善,不禁微怒道:“垣肆,你我父子一别两百年,如今好不容易重逢,你为何总是一脸不悦?”
“你若继续为非作歹,我又岂能高兴!”久垣肆冷哼道。
“为非作歹?那白帝小儿将你害得这么惨,为父杀了他,有何不对!”老人怒道。此人正是久垣肆的父亲,也是杀白帝的红骨巨灵,契储。
“白帝是西域十国之共主,你杀了他,西域必将大乱!”久垣肆怒道。
“乱就乱!那又如何!”契储一挥手,毫不在意道,“这天下本就应是我巨灵国土,待为父出山之后,定然重建巨灵国,复我往日盛景!”说着,他看向久垣肆,又道,“垣肆,到那时,你来做国主!四海九州,都是你的!”
久垣肆大怒道:“我才不要做什么国主!我也绝不会看着你伤害凡人!巨灵国已然覆灭,你休想再召集散落族人!”
契储愤声道:“笑话!就凭这些凡人,怎可能灭我巨灵国!你将‘梵示角’交给我,那国主之位,你不坐我坐!”
久垣肆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梵示角已毁,你休再痴心妄想!”
巨灵一族有三件传世宝物:六荆刺,六根逆棘遍布的芒刺灵器,巨灵以之诛杀巨兽,制服同类;离亘斧,造化神器‘开天神斧’的一块残片,无灵性,但当世巨灵中,只有一人能够执起;梵示角,巨灵国主之信物,只要吹响此角,天下所有巨灵都会应召而来!
契储和久垣肆二人四目相对,皆是满脸怒气。沉默片刻,只听契储疑道:“你当真将梵示角毁了?若是天下再有巨兽之灾,你如何召集族人?”
久垣肆摆手道:“四海之内已无大浮雕,剩下的岐兽,凡人自能应对!”
“那四海之外呢?”契储继续问道,“那八荒之地的岐兽,难道就不可能越过四海,再入中原?”
久垣肆冷声道:“九州之内若真有兽灾,我巨灵族人自会赶来解救,根本不需要吹那梵示角!”
二人怒目相视,又是好一阵沉默。过了半晌,只见契储大袖一挥,气道:“罢了,不与你争辩此事!垣肆,你我难得重逢,就不能给我点好脸色?怎么说不两句,就满肚子火气?”
久垣肆控制住心中怒气,尽量平和道:“你日后若能安分守己,我自有好脸色给你。”
契储看了他一眼,思虑片刻,平静道:“为父可以答应你,日后不去管那些凡人。我如今一把年纪,又被那老鬼困了数百年,还想及时行乐呢。不过……你得让我杀了那老鬼的女儿!”
“你休想!”久垣肆顿时火冒三丈,冲契储怒吼道,“她是伯父唯一的女儿!我宁愿自己死,都绝不会让你杀她!”
“你——”契储顿时怒上心头,恶狠狠道,“那老鬼困了我两百年,令我受尽痛楚!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报复他!老鬼已死,又留下一个没有红骨之身的女儿,她注定就该死在我手下!”
久垣肆恨声道:“你被困是你咎由自取!大伯已经将你放了,你还想怎样?”
契储道:“他那是与我做的交易!想叫我帮他杀那白帝小儿而已!”
久垣肆恨道:“时隔百年,恩怨两消,你何故再揪着他女儿不放?”
“那我受困百年之仇找谁去报?”契储猛地大吼一声!
他功力极强,这一声吼整个莫离峰都能听到!而且,就在他真气鼓动之时,洞府一侧的角上,六根赤红的芒刺正缓缓升腾而起!
久垣肆见他盛怒之下竟有动手之意,不禁冲他冷笑一声,道:“你受困百年功力退减,而我已至上和末境!要动手,你怕不是我的对手!”
“我若非要杀那妖王……你当如何?”契储死死盯着久垣肆的眼睛,语气森冷无比。
“我答应大伯要护他女儿,有我在,你休想碰她一下!”久垣肆直视他,丝毫不退。
“你为了那妖女,当真要与我死拼?”
“为了护她,我定不惜一切!”
契储怒目相视,良久之后,蓦地放声大笑道:“哈哈哈!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让你娘将你生下来!现在倒好,你成了这世上唯一能杀我之人!你要护那妖女,除非现在就将我杀了!”
久垣肆目现厉芒,冷冷道:“不论你是祸害凡人还是杀那妖王,我都会阻止你!真要逼我动手,我便……我便……背了这弑父恶名!”
契储猛的一惊,那缓缓飘起的六荆刺也瞬间哐啷一阵落在了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久垣肆,良久未发一言。见儿子脸上那决绝的神色,渐渐地,他老眼之中,竟是泛起了泪光。
“你要护她,便寸步不离地将她护好!”契储突然转过身去,森然至极道,“只要你哪日不在她身边,那妖女必定一死!”
翌日,兀宁筵和厉南殇带着人马已然赶至澄脐山莫离峰下。望着那巍峨的山峰上洞府遍布,稀稀落落聚了不少人,他叫停人马,众人止在了山脚下。
山峰上的众人远远便看见了这队浩浩荡荡的人马,一时间,都出得洞府朝下观望,也不知是谁冲着下方大喊了一声。
“哪里来的狗东西!敢跑到澄脐山来撒野!”
厉南殇闻言顿时怒起,却被兀宁筵拦住,只听他对着山上众人大声喊道:“在下此来对诸位并无恶意!只是想寻一个小厮和一个孩子!诸位若能如实告知!我等自去与他了断!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带着这么多人马出来找孩子!莫不是你娘与我们这哪个野汉生的!哈哈哈!”又有一人大喊一声,山上众人皆听得哈哈大笑。
“嗖!”
一记冷箭射出,刚刚那大叫的汉子还未及反应,就被那一箭射在了胸口上,立时没了性命!
众人看得大惊,那射箭之人远在数十丈外,竟能如此精准射中山上之人,其功力着实不可小觑!这一下,再没人敢随意喊叫了。
见山上立时安静下来,厉南殇将弓箭放下,冷笑一声。兀宁筵扫视着山上众人,突然,他看到有一个女子正怀抱着婴儿站在那里,连忙对厉南殇指道:“定然就是那个孩子!你看裹在他身上的灰袍!”
厉南殇顺着望去,也看到了那个女子,不禁微微一愣,旋即一脸淫笑着上前几步,喊道:“原来是千殊姐姐!好久不见!自上次一别!小弟可是想你想得紧呐!”
洵千殊刚才听他们喊话,立时就知道他们要找的,正是自己怀中的婴儿还有云小弟。看着下方那可恨之人,她极力压住心中怒火,反而媚意十足地大声道:“原来是你这不男不女的软蛋!看你这瘦不拉几的身子骨!不知现在还能不能提动力气,爬上老娘的床!”
洵姐姐说完,山上顿时又是一阵哄笑。
厉南殇一脸阴沉地望着山上,这时兀宁筵也行了上来,对他道:“我们不知山上深浅,莫要冲动行事。而且,现在还未见到那小子露面。”
闻言,厉南殇冲身后众人挥了挥手,立时有人将关着榆兕兽的笼子推了上前,听他冷笑道:“哥哥莫急,他很快就会过来的!”
“兰芯!”
“阿姐!”
一听到有大队兵马奔赴莫离峰的消息,云天立时猜到是兀宁筵带人来了,于是忙不迭地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