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常陵
夜空中,月明星稀,海浪声伴着呼啸寒风,阵阵袭来,空气中尽是咸腥之气。虽已深夜,但朝远处望去,那里依旧火光点点,人影稀疏而行。
自和源郡向西四十里,便是龙牙渡口。这里是常陵水军军港,有十万精善水战的北境勇士常驻此地。常陵水军是九州之内,规模最大,战力最强之水军。早在凡人开元之前,土邺族长便已开始组建操练。
北境之所以如此重视水军,一来,因其主要郡邑皆临近北海,又时常需要水军襄助治理河工。二来,则是因为与北境隔海相望的寒荒之地,有着九州八荒最大的妖类聚居之地,岐昌岭,那里的妖军,对北境沿海时有侵犯。
当年北海妖王作乱,便是自岐昌岭出兵,横渡北海,直逼中原九州。动乱平息后,残存妖军退回寒荒,而北海妖王则被天子镇压在寒凌之渊。其后百余年,北境与岐昌岭妖军还有过几次海上交锋,互有胜负。常陵百姓痛恨妖类,亦有此中原因。
云天和宓妃驾青鸟离开和源郡之后,直奔龙牙渡口,自此处出海,行二百里,可至钟山,而那寒凌之渊,便在钟山之下。
小屋中,微弱的烛光摇曳不止。寒风丝丝渗入屋里,不断带走暖意。二人围着烛光,相对而坐,宓妃一直看着云天,而云天却只是偶尔看她一眼。
“小弟……”
“宓妃……”
沉默许久,二人却同时开口,不禁相视一笑,令清冷的氛围稍稍缓解。这时,云天看着她,轻叹道:“你怎的也来北境了?”
“我……来此找寻息壤土。”宓妃微笑道。
“那你找到了么?”
宓妃摇了摇头,轻道:“息壤是黄帝一族的圣土,用处颇广,应该不难找。”
随即,云天将一直以来小心收藏的两个小包裹,递到了宓妃面前,道:“这就是息壤与盘姑藤。”
宓妃颇为意外,连忙将两个包裹打开看了一眼,惊喜道:“息壤我倒是有办法找到,但盘姑藤却是寻了许久,都从未听人说起过!你是如何找到的?”
提及此,云天长叹一声,想到那位惨死的雏湘郡主,不禁黯然道:“这盘姑藤是前不久,一个女子临时起意才取的名字,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而且,那女子的府邸已然付之一炬,这盘姑藤怕是也被烧没了。你须得好生保存,这世上怕是永远找不到了。”
闻言,宓妃连忙将那两个包裹细心收好,对云天笑道:“小弟,多谢了。”
云天自嘲一笑,想到宓妃对自己多次相救,刚刚才又带他离开险境,此等莫大恩情,自己为她做这点事情,哪够报其万一。
“其他两样东西,你找到了么?”云天好奇道。
“东土洛尹花已经找到,就只差南疆猖束蝇了。我早已拜托心炎公主帮忙寻找,想必,她定能寻到。”宓妃欣然一笑。
“你要用这些东西来做什么?为此,你竟不惜放弃一身修为?”云天十分不解。
盘姑藤只是个外形稀罕点的藤蔓,息壤土则是拿来治理河工之用,云天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些东西能起什么特殊作用。
宓妃眼神闪烁,想了想,嬉笑道:“自然是很重之事了!至于这修为……于我而言,可有可无啦!”
“什么意思?你便是天资再高,得这一身修为,定也废了不少心力,怎又能轻言有无?”宓妃这姑娘,令云天愈发看不透了。
“我自在而来,自在而去,又不与人争斗,这点修为于我而言……确如身外之物。”
“你为何骑着仙禽?为何这般关心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与我是何关系?宓妃,你能否对我说句实话?”见她遮遮掩掩的模样,云天微微怒道,“你老是这般救我,反倒令我对你……有些害怕!”
宓妃听得一急,犹豫道:“小弟……我……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我自说与你听。”
云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定声道:“宓妃,瑶儿曾跟我说,也许有一天,你会令我生不如死!我受你如此大恩,有何令我生不如死之事,你现在就可说来!我若能办到,现在便为你办了!”
“现在不行!”宓妃不敢直视他那锐利的目光,闪烁其词道,“你现在……还办不到……”
闻言,云天不禁露出一丝冷笑,道:“如此说来,你当真要令我生不如死了?”
宓妃转过身去,轻道:“有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
云天听得心奇,冷笑道:“我只是个寻常凡人,何事能如此稀罕,竟只有我能做到,如此说来,我倒有些期待了。”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良久,云天瞟了她一眼,突然好奇道:“我之前在迟绩城,见过不少东土来人,除了洛玥公主与你一样带着面纱,并未见到旁人佩戴。你俩……莫不是姐妹?还是说……你们长得有何特殊之处?”
宓妃噗嗤一笑,道:“我俩呀,不是姐妹胜似姐妹。那洛尹花,便是她给我寻来的。至于长相……你猜对了!我们俩,确实生的有些特殊!”
云天好奇不已道:“能让我看看么?你便是长着三只鼻子两张嘴,我也不笑话你。”
宓妃听得咯咯直笑,却还是摇摇头,道:“我可不给你看!”
“你还说我俩有缘,可你连真容都不肯相示,难不成……”云天略一思索,猜测道,“难不成,看了你容貌,就得娶你?”
宓妃被他说得一愣,眼神中带着些诧异,看着他道:“真被你猜对了!我与洛玥公主自幼发下誓愿,第一个看我们容貌之人,便是我们将要托付终身之人。”说到这,她眼带笑意地看着云天,道,“现在,你还要看么?”
“那我不看了。”云天淡淡道。
“为何?我可不是三只鼻子两张嘴!”宓妃有点不服气,凑近他,神秘笑道,“告诉你,我生得可好看了!不比玉瑶还有那妖精差!”
“那我也不看!”云天摇了摇头,脱口道,“她们俩,可不会让我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宓妃脸上笑容一僵,二人间的气氛立时又冷了下来。
提起那妖精,宓妃犹豫一番,又正色道:“小弟,那妖精杀性太重,你若与她纠缠,将来必遭她祸害!你……你还是回去找玉瑶吧,那仙子多好!”
云天摇了摇头,定声道:“我还不能走!钟山,我必须去!”
想到糜蛟正带着兰芯去另一处宗祠,他心中立时升起腾腾怒气!若说来北境之前,他或许还能舍下小妖精,但现在,二人感情早已融入骨血,叫他怎还放得下……
南疆,天炎山,承阳峰
秋姿雅怀抱母亲满是鲜血的尸身,凄厉至极的哭嚎声响彻夜空。
诸位炎君目中含泪,面露戚戚之色。夫人德高望重,心慈仁厚,所有炎族之人无不敬重。当年若非她主动相让,这炎帝之位她也能做得!
炀赦亥见夫人如此决绝,心中凄凉之外,更多是担心自己的前程。
如今,他在天炎山声名一落千丈,往后要如何面对众族人?细思一番,他不禁抬头朝空中的众星君望去,心道,日后怕是要依仗诸位星君帮扶,才能在天炎山立住脚跟了!
而诸位星君见夫人亡故,除了祥照星君面露惋惜之色,其余诸人要么面色平淡,要么似鸣晃炬弛二人,隐隐露着幸灾乐祸之意。
“休要多管闲事!赶紧抓三足鸟!”稍稍迟疑之后,辛曜立时对众仙冷声喝道。
众仙回过身来,立时收敛心思,继续奋力抓捕三足鸟!
不过说也奇怪,这些三足鸟的行动,有的迅疾如电,有的缓慢似醉,时而手到擒来,时而望尘莫及,整整一日,在几位炎君刻意松懈之下,他们愣是没有成功将九只三足鸟同时抓住过一次!
不过到了夜间,三足鸟的行动似有所放缓。此刻,众炎君正沉浸于哀痛之中,一时无人干扰,乃是他们抓捕三足鸟之绝佳时机!众人打起精神,与九只赤红小鸟继续奋战!
“众炎君听令!”
这时,南阳公主陡然一声厉喝,响彻承阳峰!峰上众人皆是一惊,齐齐看向她。
秋姿雅知晓,定是这些天宫星君与炀赦亥勾结,为了不让母亲阻拦他们夺取三足鸟,才使得这等下流手段!此刻,母亲尸骨未寒,他们竟就在峰上继续撒野,公主顿时怒火万丈!
“请公主吩咐!”九位炎君齐齐应道。
秋姿雅双目如炬般盯着上空众人,杀气腾腾道:“自今往后,绝不允许任何火宫之人再踏入天炎山半步!这些狗贼勾结炀赦亥,害死我母亲!给我将他们——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