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脐山,莫离峰下
夕阳西斜,残光映照,莫离峰上人头攒动,齐齐张望,峰下人潮汹涌,议论纷纷。乍一看,峰上峰下聚了怕有万人!
这些人有的本就居住在莫离峰附近,有的是闻讯远道而来,皆想瞧个热闹。天空之上还漂浮着两道人影,竟是连两位巫王也闻风来此,欲一看究竟。
天子畿中人员纷杂,九州弃民聚于此地,皆为求安身立命,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即便时有争斗,大都是私怨私了。然而今日,莫离峰一霸杉支辽,领着两百多号人,齐齐堵住苗寨大门,看架势,是要与寨中苗人拼个你死我活!
苗寨中人本是从南疆三苗逃难来此,男女老少足有四五千人。众人相互依持,十分团结,在天子畿中,属最大族群。枭驹领着一众年轻力壮的汉子聚在寨口,与杉支辽他们对峙分立。
这些苗人进退同心,善施毒蛊,且个个性情耿直。若非有巨利驱使,杉支辽等人是绝不会主动招惹他们。而且苗人擅医,平日里莫离峰附近之人,若有个头疼脑热,身虚体痛,多是找寨中苗人医治。故而,苗人在天子畿颇有些好人缘。
眼看这两方要刀兵相见,不少曾受寨中恩惠之人纷纷赶来站脚。不过,杉支辽那一方虽然人少,但多有些凶狠角色。甚至有一些,还是天子畿中臭名昭著的魔王,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极具凶名!这些人,过去从未似这般聚到一起,却不知这回是何缘故,竟叫他们齐齐来找苗人寻衅。
“枭驹,那婴孩与你苗寨有何关系?你们何故为他这般拼命?”杉支辽看着对面一脸煞气的枭驹大声道。
“你这狗贼!勾结无拘国,将我寨中孩子偷偷劫去,便是不为那婴儿,我苗人也与你势不两立!”枭驹目光冷厉地瞪着他道。
杉支辽上前一步,抱拳道:“上次之事,乃是误会。后来那些孩子,不都还给你们了么!枭驹,只要你别插手我们与那恶婆娘之事,吾等自有厚礼相谢!”
枭驹怒斥道:“你当谁都似你这般厚颜无耻么!你身为九夷之人,竟勾结外人来残害夷人,还有何脸面在此大放厥词!今日左右近邻都在,倒是叫大伙说说,我九夷百余年来,可有似你这般吃里扒外之人!”
此言一出,围观顿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九夷之人虽不同心同力,但百余年来在此繁衍生息,早已将此地视为故土。杉支辽勾结无拘国,迫害苗寨中人,此乃众人亲眼所见,此举极不得人心。九夷之事九夷了,杉支辽之属,平日仗势欺人逞凶斗狠,也算各凭本事,但勾结无拘国,可算是犯了禁忌。
见人群之中多有指责之状,杉支辽暗自恼火。冷眼扫视四周人群,目光所至,众人多有退避。
见状,杉支辽冷哼一声,大声道:“九夷之内,强者为尊!此为吾等生存之道!”又望向枭驹,挑衅道,“枭驹!未免波及旁人,你可敢单独与我一战?依我九夷规矩,胜者为王!若你能赢过我,我等立即散去!若你输了,待到那恶婆娘回来,你便在一旁看着就是!”
枭驹自知不是这厮对手,但他当众挑衅,若是避而不战,岂不叫人耻笑?可若是输了,难道等玉瑶带着孩子归来,真就袖手旁观?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杉支辽继续激他道:“怎么,你苗人不是号称无所畏惧么?大伙可都看着,我与你公平比斗,胜负自领,死伤不论!你若不敢出战,非要引得双方大打出手,到时岂不白白损了族人性命!”
杉支辽善蛊惑人心,枭驹性子耿直,哪能经住他诡辩。听得人群中有些许笑谈之声,他顿时怒气上涌,指着杉支辽道:“与你比试有何不可!但你给我听好了,若有本事,你尽管打我杀我!可叫我苗人冷眼旁观,看你们从玉瑶那里夺走孩子,却是万万不能!”
闻言,杉支辽冷哼道:“枭驹,你我相识多年,我本无意与你为难。可你若非要阻我前程,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枭驹愤声叱道:“似你这等欺辱妇孺之辈,我与你有何情面可讲!少废话!动手吧!”
杉支辽暗自冷笑,陡然间面色一狞,朝枭驹疾攻而去!他自算得清明,枭驹乃是苗人首领,若能先将他杀了,则苗人群龙无首,就算再作抵抗,也成了乌合之众。到时他们再收拾起来,就简单许多。
杉支辽金至末境的修为,枭驹低他一等,只到金至中境。而且杉支辽招式阴毒,出手狠辣,拼死搏杀之事,枭驹自然落于下风。
众人看着那二人激斗,神情各异。有的面露担忧之色,有的一脸淡然,全无所谓,还有的一脸兴奋,看得兴致勃勃。枭驹平日与人为善,与那心狠手辣的杉支辽相比,莫离峰附近之人大多是向着他的。
不过,二人战况却并不乐观。杉支辽明显起了杀心,一招一式皆毕尽全力,直攻枭驹要害。斗不三十四合,枭驹已然被他稳稳压制,逼得节节后退!
寨中苗人看得心焦不已,枭驹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之人,大战未起,若他先遭了不测,那叫他们其他人如何对抗杉支辽这群虎狼之徒。
几个族中老人暗自驱动蛊虫,凝神观望前方战况。他们已做好打算,若是枭驹落入险境,便以蛊虫相救,毕竟,他苗人求存之道,可不是光靠修为!
两位巫王飘在半空,冷眼看着下方激斗之景。其中一位,便是跟在白老头身边的巫王桓启。他们受巫贤天子遗命,在天子畿抵御天界之人来犯。至于这等凡俗争斗,他们向来不会插手。除非有新天子诞生,令其臣服,否则,无人能驱使他们。
“那是……”
就在下方两人激斗正酣之时,桓启突然望见远处有一道赤红身影,正飞快朝莫离峰下奔来!
“那不是赤炼兽么,难道是久垣肆回来了?”另一位巫王好奇道。
“确是赤炼兽,但背上坐着的,不是久垣肆。”看清那人身姿,桓启淡淡道。
“那人手上抱着的孩子,就是那个仙婴。”另一位巫王手中拿着一把蓝色钩形灵器,此刻,正微微泛着亮光,说明有仙人靠近,他便猜到了那孩子身份。
桓启淡淡道:“哪有什么仙婴,不过是个带着仙气的凡人婴儿而已。”
另一巫王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那迅速赶至的一人一兽,轻笑道:“那女人明知他们在找这孩子,还将孩子带到这里,看来,一会有热闹可瞧了!”
枭驹与杉支辽激斗百招有余,此刻他已被迫得毫无还手之力。眼看败相将现,寨中老人已将蛊虫唤起,就准备对杉支辽突施暗手!
嗖!嗖!嗖!
三道烈焰破空之声陡然响起!
那二人即将分出胜负,围观之人皆全神观望,呐喊助威,全然无人注意,一道清丽的身影,陡然跃至半空!她抬手一挥,三道赤光随之激射而出,直朝下方众人而去!
吭!吭!吭!
三声铿响!杉支辽那伙人当中,有三人面容一僵,呐喊声戛然而止!朝自己胸前望去,就只见那里已然多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而在他们身前的地上,赫然插着一根赤火缭绕的长矛!
三个宽阔的身躯轰然倒地!矛上烈火犹自灼烧着满地鲜血,发出呲呲声响!
众人大惊失色!原本聚集在枭驹和杉支辽身上的目光,顷刻间,投向了那半空中飘来的绝丽身影!
“是……是……是那……恶婆……”一人认出玉瑶,惊骇之下,不禁颤言颤语。话音未落,玉瑶厉目相视!下一刻,同样一把铭火长矛,也将他扎了个对穿!
一言未发,先杀四人!这等雷霆手段,立时叫下方众人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发出丝毫声响!
玉瑶缓缓飘落在苗寨中,将怀中婴儿小心交到一个熟悉的苗女手上。望着她的动作,杉支辽骇喜交加。喜的是,终于见到所谓的圣婴,就在咫尺之距。骇的是,从刚刚这女人出手来看,她不仅修为大进,还有了件十分厉害的法宝!
细看一眼,她容貌竟都有些变化,眉间多了一缕赤红火纹。不过,丝毫未变的,是她那果决狠辣的手段!杉支辽心生惧意,缓缓退回了人群前,警惕地望着那缓步行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