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脐山九寨发展壮大之后,九夷境内都有眼线探查。她早就知晓,异人国两城之人都躲在澄脐山栖留谷中,对其底细了然于心。自然也知晓,这五万人马是少昊暗中保留之力。
少昊在义瞿国根基已失,昆仑山中的兵马孤掌难鸣。异人国这些人,就是他在九夷暗藏的最后实力。如今他竟将全部兵马调来此地,可谓毕尽全力,丝毫不留后路。
一念及此,玉瑶心绪复杂,沉默片刻,无声一叹……
卫邙山,归魂谷
谷底景象十分奇异,外面分明已是黑夜,但这阴森刺骨的山谷里依旧幽光蒙蒙,明灭黯淡。站在谷上朝下望去,却又是漆黑一片,全不见底。
世有传言,说人死之后,魂魄便是自这山谷中前往鬼界,因而极少有人敢下到山谷之中。
若非丘谪带路来过,云天怕是怎也不会再到此地。山洞前,丘谪的兽身尤在,时过许久,不腐不烂,新鲜如旧,想必是谷中阴气极重所致。
抬眼望去,兽身上伤痕累累,皮肉翻卷,触目惊心。可以想见,当初云天和丘谪二人,在这归魂谷中经历了怎样险境。
云天和兰芯凝立相望,神色戚戚,身边伴着两头体型壮硕的二界成峰岐兽,不嘶不吵,默然耸立,虽生的一脸凶相,却看似十分温顺。
云天黯然轻叹,道:“芯儿,丘谪大哥是巫贤大太子,不应曝尸此地,我们将他送走吧。”
兰芯点点头,化作榆兕兽身,与那两头岐兽一起,拖着丘谪的尸身缓缓朝山谷深处行去。
云天清晰地记着巫贤天子临终时的画面,巨鲲陨落,十巫相送,魂归谷底,消弭无踪。丘谪因洵千殊与天子生隙,远走天涯。但是在巫贤皇朝崩落之际,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天子畿。不仅相送天子最后一程,还远赴丰都城守护冥行者,由此可见,他对天子一生功绩之肯定。
再次来到那寒潭上的悬崖边,当初他就是从此处跳下,后被宓妃所救,因而死里逃生。心道:“当年巫贤天子,应该就是在此处陨落的吧?”
望着崖下阴森之处,兰芯好奇道:“云天,这悬崖下究竟是何模样?”
云天道:“我也不知,当初我坠地之后就不省人事,只依稀知道下方似是个寒潭。”望向丘谪尸身,轻叹一声,道,“也不知丘谪大哥在鬼界之中,是否能遇见巫贤天子,二人又能否冰释前嫌。”
兰芯淡淡一笑,道:“父子之间哪有什么嫌隙可言,丘谪大哥定然早就原谅他父亲了。”随即神情一黯,道,“我连我阿爹是谁都不知道,若是知道,无论他做过什么,我都会原谅他的。”
云天拉着她手,安慰道:“你阿娘是黑苗圣女,应不会嫁无名之人。回头好生打听打听,说不定也能问到你阿爹消息。”
兰芯自幼只知阿娘之仇,对阿爹之事却一无所知。只听糜蛟说起,他似是个无名之人,对其生平事迹一概不知。今日若非听说丘谪与巫贤天子之事,难得会想起她阿爹。
“我们送他走吧。”
缅怀一番,二人随即将那庞大的兽身推下悬崖。等了片刻,尸身应已坠底,却一点声响都未传出。二人不疑有他,径自转身离去。
而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那悬崖下又再次响起了一阵诡异的歌声……
两头巨兽跟在兰芯身后,亦步亦趋,十分听话。云天好奇道:“芯儿,这两头岐兽被你夺了岐珠,怎也不怕你?”当初兰芯在箬羽淸帮助下,在卫邙山中夺了许多岐兽的岐珠,这两头就是其中两个倒霉蛋。
兰芯微微一笑,道:“谁说它们不怕我?”倏地回望两头巨兽,目光碧光一闪,立时叫它们身躯一颤。
云天哑然失笑,暗道,这妖精可真是了不得!又只听小妖道:“似这等二界岐兽,体内有两颗岐珠。我只取其一,待过些年岁,它们还是能再生出来的。若将两颗岐珠都取走,它们便活不成啦!事不可做尽,这还是箬姐姐教我的。”
云天搂住她纤腰,微笑道:“箬姐姐说的有理!”不知为何,总觉得兰芯此次归来之后,身上戾气消减许多。不时会想,是因为她又戴上了冰结玉环么?
快回到那山洞时,天上突然下起点点细雨。谷中阴寒,连落到谷中的雨水,似也比外界更加寒凉。云天仰面望去,面色渐沉,冷声道:“芯儿,时机已至,我们明日一早动手!”
兰芯面色一凛,凶芒乍现!转身四顾,只见那幽暗的山谷中,个个角落里,渐渐泛起五颜六色的幽光,竟是一双双凶煞的眼眸!星星点点,密密麻麻,透着嗜血之意,骇人至极……
澄脐山外,翠玉湖畔
晨时方启,莫离峰下人潮汹涌,似有异动。淳安休急急来到枭齐军帐,见着尚廉固,急声道:“尚国主,莫离峰下有大批夷人聚集!看那架势,今日是要出山一战了,还请尚国主早做准备!”
尚廉固一脸淡然,不急不缓道:“此事本国主已经知晓,兵马也已开始调动。正卿大人勿须多虑,请回吧。”
淳安休又道:“我见你方兵马尚未出营,不知尚国主准备在何处迎击夷人?”
尚廉固不愿与他多说,只淡淡道:“本国主用兵,自有其道。待夷人进兵之后,我自视情况而定。”
见他似有懈怠之意,淳安休暗自恼怒,道:“尚国主,我数万将士正在开展渠工。若夷人闯入我开渠工地,则后果不堪设想。倘若尚国主不肯派兵,在夷人必经之路拦截,那这渠工之事,我北境自也无法再进行下去!”
尚廉固也面色一沉,冷声道:“本国主早已有言,用兵之事,你我双方互不干涉。正卿大人若觉不妥,大可回去整军备战,待将夷人消灭之后,再行复工不迟!”
如今开渠引水之事已进行一半,若就此停工,岂不前功尽弃?义瞿国覆灭在即,少昊已不足为惧,尚廉固自也少了心头大患。
淳安休心知这老小子有恃无恐,沉声道:“尚国主,如今大战在即,你我若是相互猜忌,必叫夷人得了便宜。莫非尚国主觉得,如今你已稳坐白帝之位,再勿须我北境襄助么?”
尚廉固眯眼看着他,冷声道:“正卿大人此言何意?”
淳安休道:“登基大典之期将近,尚国主觉得,如今西域诸国,有几人支持你登上王位?刕阳?漳夕?还是云脊千亢?没有少昊相争,可并不等于诸国就会支持你!”
尚廉固面色微变。淳安休冷笑一声,又道:“尚国主觉得,那刕阳国内就没有觊觎王位之人?还有云梦三国,他们就不能共举一人,来角逐白帝之位?届时登基大典若出了意外,西域诸国,四境宾客之中,有谁能助你一臂之力?”
“这……”尚廉固心生迟疑,犹豫片刻,面色稍缓,道,“正卿大人,本国主并无猜忌之意。只是用兵之事,须得谨慎。待夷人到来,本国主自会妥善处置,不叫他坏了我们大事就是。”
“既如此,便请尚国主尽早处置吧!”淳安休拂袖离去。
这时,兀宁筵行了过来,犹疑道:“父主,我们当真要去迎击夷人么?”
尚廉固冷哼一声,道:“倘若我们真去夷人必经之路拦截,岂不断了自己后路?届时我们斗得两败俱伤,北莽若起歹心,便可坐收渔利!”
思虑片刻,沉声道:“传令全军,就于营外列阵,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