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崖城
夜空寒凉,直如心境。时势变换如潮,起起伏伏。胜负之数难料,曲曲折折。悲喜之意交替,坎坎坷坷。
少昊静静坐于厅中,面沉如水,再无半点意气风发之色。尾崖城守城之战,铤而走险,拼尽全力,方才搏回一些局面。待后来收复尾崖,更使得诸方形势向好,却没曾想,所有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作泡影。
义瞿国确为其根基所在,国主章屏济在他授意之下,大举扩军备战。只待一朝登上白帝之位,便可令昆仑军联合义瞿国大举南下,迫使云梦三国彻底臣服。紧接着,便可荡平君子,威服刕阳,使金雷二州唯王命是从。
计策虽好,可谁料云梦三国竟率先下手,还这般不留余地。旁人或许不知,但少昊却心知肚明。那颗悬在迟绩城外的毕貉首级,便是三国在向他昭示——你少昊休想复登王位!
静坐半晌,少昊深深一叹,脸上满是失落。便是当初先帝驾崩时,都未曾像现在这般,对前路茫然无措。
石夷行入厅中,见少昊一脸消沉,无声一叹,上前轻道:“公子,延风城有消息传来,三国联军驻扎于虎啸峡谷外,尚并未有攻城迹象。”
少昊黯然点头,默然无语。石夷又道:“公子,你勿须太过担心。延风城易守难攻,又有山中昆仑军支援,联军想要破城可没那么容易。”
少昊无心谈论此事,沉默片刻,轻叹一声,道:“澄脐山中情况如何了?”越是迷茫之时,越是会想起那神奇的女子。
石夷道:“禀公子,伏獠国兵马已经离开,在九夷边界处曾与轩常军交锋,互有伤亡。现在澄脐山中,就只剩九寨数万夷军了。”
又想到什么,接着道:“公子,我们此前探知,只有平廊郡十万兵马进驻澄脐山外。但此次又有消息传来,说还有五万人已驻扎在卫邙山中。”
少昊一脸愕然,吃吃道:“如此,便是二十五万大军兵临莫离峰……”又凄然一笑,道,“兵力相差如此悬殊,便是我们有心相助,怕也难挽颓势。那些夷人在山中作战或许还行,但若出了莫离峰,如何能与两军铁骑相抗衡?”
石夷自也知晓莫离峰之窘境,不过想到那位屡次化腐朽为神奇的女子,又不禁暗生期盼,道:“公子,你说玉瑶姑娘……能化解此次困局么?”
少昊心生向往,那绝丽的面容浮现脑海,嘴角难得泛起一丝笑容,道:“若她都无法化解,只怕这世上就无人能化解了。”
石夷犹豫道:“公子,那我们是否要出兵相助?”
少昊聚目凝神,细思片刻,沉声道:“当然要出兵!而且,要全军尽出!”
石夷听得一惊,道:“公子,即便我们将所有兵马派去,也远不及两境联军!若此战有失,我们就再难……”
“不必多言!”少昊神色决绝,将石夷打断。
想着那动人倩影,神色渐缓。又自怀中取出那块写着谶语的小小布条,深深看了一眼,沉声道,“为了她,我能豁出命去!”
澄脐山,苗寨
小屋内,烛光莹莹,暖意融融,欢声笑语不断,偶尔还有婴儿咿呀之声,一片温馨祥和之意。
玉瑶和洵千殊正逗弄着坐在榻上的谪儿,小模样稚嫩可爱,粉雕玉琢,二人笑得开心极了。玉瑶正要去抱他,小娃儿却一个劲往栩芝央怀里钻。
洵千殊咯咯娇笑,道:“你瞧瞧,他连你也不要啦!”
玉瑶瞪了一眼小娃儿,佯怒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姨娘带着你走南闯北,你都不记得啦?这才几日不抱你,你就嫌弃我啦?”
洵千殊笑道:“我早就说,男人皆是喜新厌旧。这小坏坯,见栩芝年轻漂亮,就不要我们俩啦!”
栩芝将谪儿抱在怀里,轻笑道:“圣女若是喜欢孩儿,尽管与云公子生几个便是。何必为了这小坏坯争风吃醋?”
洵千殊掩唇一笑,道:“你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云小弟此刻若是在山上,圣女又岂会来我们这里?”又望着玉瑶,戏谑道,“我就说男人喜新厌旧吧。你瞧瞧云小弟,那妖精一回来,二人就不知跑到哪里厮混去了。”
提及此事,玉瑶轻叹道:“此刻,我倒希望他们有那心情在外厮混。”
见她神色微黯,洵千殊收起玩笑之心,轻声道:“玉瑶,现在蓐收带人走了。就凭山里这些人,你能应付外面那二十几万人么?”
见她面带忧色,玉瑶轻拍了拍她手,道:“姐姐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处置此事。”
洵千殊仍不安心,道:“那些人开沟挖渠已有好些时日,若叫他们将沟渠挖通……”
玉瑶倏地面色一冷,道:“我岂能让他们将沟渠挖通,那样岂不坏了我神玉山的景致?”
洵千殊道:“可是,翠玉湖边可守了十几万人!若我们出去,能斗得过他们么?”
玉瑶淡淡一笑,道:“姐姐放心,若这十几万人一条心,我们自是斗不过。但若他们貌合神离,便不足为惧。”
洵千殊点点头,又道:“那你打算何时出山一战?”
玉瑶起身行至窗边,推开窗朝外望去,只见夜空无光,小雨淅沥。树叶沙沙,雨声滴答,听在耳中,心境变得愈发平和。
就在这时,遥望远方,那漆黑夜色中似有一抹赤光亮起。她心中一动,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转身望向洵千殊,目中精光一闪,道:“出山之日,尽在眼前!”
离开洵千殊的小屋,玉瑶差人将犬叔炯叫来,吩咐完毕之后,便径自回到莫离峰。正欲歇息,陌苣行至洞府外,禀道:“圣女,山下有人求见。”
玉瑶蹙眉道:“何人?”
陌苣道:“婢子不知,来人只说有急事求见圣女,令我速来禀报。”
玉瑶心有疑惑,来到山下底层洞府外,只见三人正候在那里。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斑点豹面,一人金发狮脸,还有个长脸马面,竟是三个异人。瞧他们模样打扮,应不是九寨之人。
行至跟前,玉瑶淡淡问道:“尔等何人?来此作甚?”
那狮脸异人急忙抱拳,恭敬道:“在下异人国兽城城主雄律!”又指着另外两人道,“这位是妖城城主笃猖,这位是在下副将衍斛。吾等奉公子少昊之命,领五万兵马来此,听凭圣女差遣!”
“少昊?”玉瑶微微一愣,朝三人看了一眼,有两人她不认识,唯有衍斛的名字,倒是听云天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