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翠玉湖边,南北大军齐至,中西各方云集。数百年来,除了当年三境凡人攻打澄脐山之外,九夷之地还从未出现过这等境况。
细雨霏霏,人心惶惶,尤以北君两方为甚。突然出现的十万苗军,为这场争斗增添了诸多变数。
硕炕和貔罗颂共同抗着心炎公主,也来到了半空之上,与玉瑶,淳安休,尚廉固,四方共峙。花栎瑾到来之后,先是与三人一一招呼,那轻松嬉笑的模样,哪里像是来此打仗。
淳安休眯着眼,冷声道:“公主,你领兵来此,难道当真要联合夷人,与我北境作对么?”
花栎瑾微微一笑,道:“本宫不知正卿大人所言何意。此处乃是九夷之地,不属北境。本宫领兵来此,怎就是与北境作对了?难道,此地只有北境来得,我南疆就来不得了?”
淳安休道:“敢问公主,今晨我军与夷军交战之前,你们施放火浮云却是何意?”
花栎瑾掩唇一笑,道:“正卿大人怕是误会啦!我天炎山人尽皆知,本宫喜爱看那火浮云,无事便要点几个来玩玩。每年诞辰,父王皆会为我点上九千九百朵,此事天炎山无人不知。”
淳安休岂会轻易信她,却又无话辩驳,只冷哼一声未置可否。
尚廉固道:“公主,你此行既不与北境作对,难道是想与我君子国作对?”
花栎瑾淡淡一笑,道:“尚国主说的哪里话,我西南两境向来交好,本宫又怎会与你君子国作对?”
尚廉固皱眉道:“那公主这般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公主嘻嘻笑道:“本宫此次领兵前来,无意与任何人为敌。”伸手指向下方的翠玉湖,笑道,“与正卿大人和尚国主一样,本宫此来,也是为了这湖中翠玉。九州之内,从未出现如此丰饶之玉矿,我南疆自也想将其据为己有。”
朝二人看了一眼,面色微整,继续道:“人为财死,既然大家都是为了玉石,那就各凭本事来夺此玉矿,莫说什么谁与谁作对。君子北境皆能出兵夺矿,我南疆亦无不可。两位觉得,本宫说的可对?”言罢,一脸笑意地看着二人。
尚廉固真还信她,急声道:“公主,既然你也想要这玉矿,那我们三家何不联手?”警惕地看了玉瑶一眼,又道,“我们三家只需将这些夷人分割消灭,自能平分湖中玉矿!”
“平分?本宫可不想平分!”花栎瑾秀眉一挑,淡淡道,“本宫领大军来此,自是为了独占此矿。说来,我苗军来得似乎不是时候。方才,我见你们三家已快打起来了。”一脸笑意地看了三人一眼,道,“你们只管打,待你们打完了,我苗军再动手不迟。”
闻得此言,尚廉固和淳安休怎还不知,这心炎公主带兵前来,分明就是来搅局。想叫他们两方全都心存顾忌,不敢与夷人拼死一战。
玉瑶道:“尚国主,你此番前来只为玉石,我不怪你。但北境之人此来,却是为了灭我九寨!所以,你自可领兵离去,绝无人阻拦。”厉目望向淳安休,冷声道,“今日,我夷人只想与北境决一死战!”
“尚国主!你断不可听她之言!”
淳安休大急,若真叫他轩常军独自面对夷兽军和昆仑军,他自问毫无胜算。见尚廉固面露犹豫之色,急声道:“尚国主!今日你若离开此地,这湖中玉石你便无缘染指!而且……尚国主今后不再需要我北境襄助么?”
尚廉固为难之极,现在局势错综复杂,若涉身其中他全无把握能占到便宜。照他心思,倒当真不如全身而退,离开此地算了。虽有些不甘,但至少能保全十万人马。
可是,淳安休之言又令他心存顾虑,尤其见到少昊与这些夷人生死与共,心中更多出几分忌惮。
玉瑶又道:“尚国主,时至此刻,难道你还对湖中玉石存有妄想么?南疆北境皆有万钧之力,你君子国不过偏居西域一隅,也妄想参与此次角逐么?我劝你,还是老实回去,待坐上白帝王位,再动这心思不迟!”
“尚国主!赤练圣女说得对!”淳安休急声一喝,随即话锋一转,森冷道,“只不过……你也得坐得上白帝王位才是!”
见玉瑶一心想将枭齐军遣离,分明是对他轩常军存了必剿之心。对此忌惮万分,深怕尚廉固真听她之言。
清风拂过,翠玉湖上雾气流转。不知不觉间,微微细雨已然停下,那翠绿的湖面上,圈圈荡漾的涟漪也渐渐消散,变得平滑入境。
数十万道目光,尽皆投向那半空中的几道人影,山谷中寂静之极。
静默良久,玉瑶暗自叹息一声,率先道:“轩常军十万,苗军十万,枭齐军十万,昆仑夷兽联军十万。”
说到这,突然望向下方轩常军阵营中,那个素雅纤弱的身影,大声道:“这位姑娘,四方相争,敌我不分,敢问此仗该如何去打?”
浮游没想到她竟会一眼认出自己,毕竟当初在迟绩城,她是带着面具的。稍一迟疑,露出一丝笑意,大声道:“得失难计,胜负难料,此仗确实难打!不知圣女有何高见!”
玉瑶冷眼望着她,轻哼一声,未作应答。缓缓扫过下方数十万人马,只见那芸芸众生的眼中,满是迷茫,忐忑,与期盼。良久,无声一叹,面上竟露出些许疲惫之色……
花栎瑾蓦地开口笑道:“既然不知如何去打……那就干脆别打啦!”
此言一出,尚廉固和淳安休皆愣在当场。几经权衡,几度思量,二人神色变换无常。
淳安休朝浮游望上一眼,似是下定决心,倏然笑道:“心炎公主言之有理!既然此战如此难打,倒不如息兵罢战。吾等各自退兵,如何?”
“这……”尚廉固稍一迟疑,随即笑道,“既然公主和正卿大人都这般说,在下自也无有异议。圣女,在下这便带兵离去!”
玉瑶淡淡一笑,道:“如此,倒确是个皆大欢喜之局。既然这样,就请二位一路好走。”
“告辞!”
“告辞!”
二人转身欲走,又听玉瑶道:“尚国主,正卿大人,我九寨之人只想在这澄脐山中安身立命,过个安稳日子,并无意介入境外争斗。只要诸位不兴兵来犯,自也不用担心我夷兵入境。”
二人相视一眼,齐齐对玉瑶抱一抱拳,径自转身离去。
这时,玉瑶望向下方那尚未开通的沟渠,眉头一蹙,又朝着轩常军阵营飞去。
淳安休见她跟来,淡淡道:“不知圣女还有何指教?”今日虽是和平收场,实为无奈之举,心里暗自窝着火呢。
玉瑶指着地上的大坑,道:“正卿大人,你们将我九夷之地挖成这副模样,难道不应当将此处填平再走么?”
闻言,淳安休顿时怒气上头,冷声道:“圣女,若照你这般说法,你夷军杀了我两万多将士,是否也该偿还两万多条人命?”
玉瑶陡然面色一冷,暗自心道:“这老东西可当真不识好歹!”
正想着如何发作,浮游缓步行来,轻笑道:“开渠不易填渠易,区区小事,正卿大人自去办了就是。”
“这……好吧,老夫这便吩咐下去。”淳安休满脸不悦,怨忿地看了玉瑶一眼,对一旁的仆从吩咐几句。
浮游微施一礼,笑道:“圣女,此番多有叨扰。承蒙圣女大度,愿化干戈为玉帛,我代众将士谢过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