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朱诟被他老婆撵走、梅怜昏死过去的时间,顾十良小心走进那间卧房,掀开床板,见赵方堂交待的钱匣子还安安稳稳躺在里面,总算松了口气。
至于那朱诟,在外面躲了半个月才敢回家,得知他老婆当晚去那栋宅子的缘由,当真以为是赵方堂作祟,用这种手段作弄他,吓得赶忙把梅怜从那宅子里搬了出来,再没敢靠近那里。
赵方堂从军多年,未曾娶亲,也没有不良嗜好,除了置办那处房产,并无大项开销,所以颇有积蓄,钱匣子里一共有三百多个大洋,对普通人家来讲,着实是一笔不小的资财。
顾十良拿了钱后,连夜离开通州,自北京乘火车到了郑州,按照赵方堂给的地址,寻到了城郊镇子上的一处书塾。
这是一处开在自家门院里的私塾,辟出一间侧屋作为教室,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有个老先生正在为五六个孩子讲学,院子里还有一个摘菜的老太太,生得慈眉善目。
顾十良轻扣院门,老太太听到响动,放下手中活计走了过去,见到了门外的少年道士。
顾十良先行了个道士礼,问道:“叨扰婆婆了,敢问此间主人怎么称呼?”
小道士脸上稚气未脱,但行止有度、言语有礼,有着一股超出同龄人的圆融成熟,令老太太心生喜爱。
“我夫家姓赵,小道长可是有啥事咧?”老太太回应道。
听闻这家主人姓赵,顾十良便觉得八成找对了地方,本要直接说赵方堂的事情,但略一思索又觉不妥。
一来两位老人是否是赵方堂的父母,尚需好好确认;二来即便无误,自己来得着实突兀,万一两位老人疑心重,不相信自己、不肯收下这笔意外资财,岂不麻烦。
稍稍思量后,顾十良说道:“小道问赵婆婆好。”
“也无甚要紧的事情,只是我刚刚行路至此,观此间书声朗朗、气象堂堂,知其中必居有道德佑身的敦厚长者,生了些好奇。”
“得见婆婆,果不其然。”
老太太听后哈哈大笑,说道:“小道长说笑啦,我一个村妇老太,什么长不长者的。”
“我家老头子倒是读过几年书,但也不过一个刚能糊口的教书匠,哪里当得起你这夸赞。”
顾十良却认真地摇了摇头,“有德不以德自居,更显真道德。”
他没再纠结这个话题,继续道,“倒是有个小事想麻烦婆婆,我赶了一天的路,腹中饥饿,想讨口饭吃,不知可否?”
老太太脸上笑容更胜,心道这小道士明明上门讨饭,却事先给对方戴好高个帽子,十分有趣。
“哈哈,自然可以,只是晚饭我还没做出来,小道长能进屋来,稍微等等吗?”老太太温言道。
“全听婆婆安排。”顾十良又行了一礼,恭谨回答。
老太太遂引顾十良进了屋内。
做饭的时候,顾十良没有干等,主动帮忙烧火,老太太也不客套,欣然应允。
此时已是傍晚,小学生很快到了下学的时间,老先生也从教室里走出来。
老先生虽然有几分学究气息,但仍是个和善老者,见到顾十良后愣了愣,问明情况后也露出微笑。
三人一起准备餐食,顾十良借机与他们闲聊,并仔细观察,觉得他们面目轮廓与那赵方堂确有些相似之处。
“我观二老独居此地,不知子孙现在何处?”闲谈之时,顾十良随口问道。
“儿子原本是有的,但孙子就没了。”老者回应道,他正挽着袖子,帮妻子淘米。
“我们原本是有两个儿子的,一个前年死了,还有一个......丢了好多年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老太太也回答道。
赵方堂曾提过他有一个哥哥,与两位老人所说基本吻合。
如果这两位老人当真是赵方堂的父母,那他们的两个儿子皆已死去,不禁令顾十良有些唏嘘,说了不少宽慰言语。
吃过饭后,顾十良又诚挚感谢了一番,最后道:“感谢两位长者所赐,既受恩惠,理当有所回馈。”
“二老刚刚说有一子失踪,可能尚在人世,我这里有一枚‘缘血牵梦符’,也许能帮助二老。”
说着,在两位老人惊讶的目光中,取出一枚奇异符箓。
与寻常符箓略有不同,其上的咒文图形更加复杂,并在符心的位置有一块留白。
顾十良指着那处留白说道:“以二老眉心之血为墨,于符心留白处手书汝子姓名,再将符箓贴于床头,可牵引你们与儿子在梦中相见。”
“此梦于你们双方都相当真实,或能交换些有用信息,帮你们找到彼此。”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他们都活了近六十年,还从未听闻如此玄奇之事,目光中的惊异之色更加浓郁。
虽然有所怀疑,但这事对两位老人颇有诱惑,二老决定听从顾十良安排,姑且一试。
之后,顾十良用绣花针刺破二老眉心,各取了一滴鲜血,混入朱砂研磨,制成符墨。
又冲两位老人说道:“你们儿子的名字最好由你们中的一位亲手书写,如此效果更佳。”
老先生听后点点头,提笔蘸墨,在符心上写下了“赵方堂”三个大字,之后按照顾十良吩咐,将其贴在卧房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