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呼啸而去,不久又呼啸而回,几个浑身花绣的汉子拖着七八个被殴打的浑身软绵绵的人,如果瑞哥儿在这会发现,他们都是佛爷的手下,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最惨,两条胳膊已不可描述的形状被抓着,看样子是不得活了。
后边跟着十余个妇女,瑞哥儿曾经的伙伴都在,小点的被抱着,大点的被紧紧的拉住手,都是满脸惊恐。
一群人跟着税吏,向城内走去,他们并不曾想,如果瑞哥儿说谎那是个什么结果,汴州人什么时候想的那么多?
瑞哥儿就这样穿过骡马市,期间在一个无人的摊子上拿了几个炊饼,慢慢的吃了几口,把剩下的揣进怀里。又拿走了地上一块被踩的脏兮兮的毡布,在一处酒酿圆子摊子旁站了一会,拿走了老板挂在椅子上的一件外衣。
至于丢在那摊子锅边收钱用的钵罗里数十枚铜钱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并不知道后边有个人一直跟着他。
走走歇歇,天色慢慢的晚了,瑞哥儿也到了汴州城的南边,看看天色,似乎需要找个地方落脚了。
他来到一处竹林,在一处最茂密的地方,铺上那块破毡布,裹紧了圆子摊老板的外衣,看了看那几块炊饼,咽了咽口水默默的对自己说: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下次再有吃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阵风吹过,不算太茂密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汴州的四月已经暖和起来,若是在燕州,这天气在外边住宿,恐怕会冻死的。
想起祖父祖母的音容笑貌,瑞哥儿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不可以哭”他轻轻的说道:“这几年我已经知道没有神仙,可是我却见过有人轻易的杀掉别人,若学了他们的手段,自然可以报仇,舅公的不是不可以学,可是舅公他们只会叹气,从来不提帮我去杀掉马贼,人,要靠自己!”
在喃喃的话语中,瑞哥儿并没发现竹林边缘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那里,慢慢的睡去。
听着瑞哥儿的呼吸逐渐悠长,人影走出暗处,虽不是满月,却足以照亮他的脸庞,居然是铁匠陈大。
看着瑞哥儿脸上的泪痕,陈大点点头:年岁虽小,性格却坚忍不拔;困顿之时,只拿必要的吃食和衣物,对钱财分文不取,有傲骨,只可惜看样子是读过书的,不知道能不能吃苦。
陈大靠近瑞哥儿,在寂静的夜晚,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低下头仔细观察:
“身量颇高,腿长肩扩,瘦是瘦了点,想来是在贼窝子里受了委屈,好好调养也就是了”
“最难得是那双手,手指修长,关节均匀,是双用剑的好手!可惜,只能跟我学刀了!”
陈大心情大好,自己年青入绿林道,却始终黑不下心来,自始至终不像那些兄弟杀人越货、大秤分金、醉生梦死,虽少了快意恩仇到了年长却也全身而退,没落个尸骨无存亡命天涯的下场。
自二十几岁与对头血拼伤了肾经,绝了子嗣,陈大唯一的担忧便是自家祖传的刀法绝了后,这几年岁数大了,便想着收一个可心的徒弟,但是,前前后后没碰上一个可心的,或是资质不佳,或是不知根知底,难以交心。这次见了良才璞玉,又是孤家寡人,便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带回家收为徒弟。
想到此,陈大轻轻的咳了一声。
瑞哥儿这几年颠沛流离,早已养成了警觉的习惯,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也不吱声,向旁边滚了出去,爬起身来,撒腿就跑。
陈大笑了:有意思,反应快,遇事冷静,果然是好苗子”
身形一动,也没见他奔跑,双脚点地,上身也不动,紧紧的跟在瑞哥后边追了过去。
瑞哥儿拼命的跑了好久,直觉得胸口如火烧一般,仔细听着后边,应该没有人追上来,这才停下脚步,扶着一株老竹,大口喘着气。
“小伢子,跑的很快呀!”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瑞哥儿浑身如坠入冰窖一般,头皮一紧,正准备再跑,肩头却被一只大手按住,挣了几下,那手如钢铁一般,是动也动不得了。
“要杀要剐随你便,想让我再跟着佛爷偷人钱财,休想!”瑞哥儿知道这次是跑不掉了,骨子里的傲气油然而生。
“我问你,你是怎么跟那些老荣(小偷)混在一起的?”
“他们抓的我”瑞哥儿这时听出来后边的人带着南音,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佛爷手下的任何一个。
“你小小年纪,怎么被他们抓住,你家里人呢?”
“我家没人了,都死了”
“你白天说是去舅爷家时被抓的,是怎么回事?”
“舅爷家不要我,我自己跑出来了”瑞哥儿用手使劲的敲打着抓着自己肩头的大手,那只手粗糙,老茧深厚,硬邦邦的。
“我松手,你不许跑,如果再跑,我就揍你”陈大语气柔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