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庆安施粥的过程中,一辆马车稳稳停在了路边,从其中先是下来了一位中年文士,虽然脸上有些许皱纹,但依旧无法否认这是一位相貌出众的文人,身形虽然消瘦,但身上带着江南固有的诗卷气息。
而在他下车后,一位温婉的江南姑娘穿着一袭绿色长裙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脸庞和中年文士有几分相像,鹅蛋小脸配上一只可爱的琼鼻,眼睛大大的,似乎充满了灵气,腰肢也是款款摇曳的那种类型。
江南的女子,总是像春水一样,配合上摇曳的身姿,远比辽州女子来的多情,但同样,辽州女子也以修长,野性,英姿而广受赞誉。
孰胜孰弱说不清,各有风情罢了。
中年文士见到姑娘后,笑着道:“尘儿,从似水繁华的扬州来到这辽远的边境受苦,你可曾埋怨过父亲?”
温柔如水般的姑娘摇头:“尘儿并没有埋怨父亲,江南虽好,却始终有着一股子浮夸,不适合父亲施展报复;这边疆虽苦,却直面大衍褪去繁华的凄凉,既有助于父亲实现抱负,也能让我磨炼心性,来年更好的应对春闱。”
中年文士闻言,忽而抚须大笑了起来:“哈哈,好!不愧是我李文昭的闺女,有你这番话,父亲对于这次辽州赈灾,更有信心了。”
李纤尘柔柔一笑,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施粥的棚子,猜道:“父亲方才下车的缘故,恐怕就是为了那施粥的大户人家吧?”
“尘儿所言非虚,为父停车的缘故正是为了眼前这场施粥。”
李文昭捻了捻胡须,转身轻喝一声:“老李,你去那边给我打一碗粥回来,记住要排队,不要抢在百姓前边。”
“得嘞老爷,你等着。”
赶车的家仆连忙跳过来,从口袋里翻出赶路饮茶的铁碗,然后小跑到了老百姓当中。
按照老爷的吩咐,他老老实实的排着队,亦步亦趋在队伍里接近了施粥的棚子。
粗略一扫,他就惊讶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似乎也很意外,为何这满是灰尘的粥棚里,会有这么一位风姿绰约的男子。
看这扮相,应该就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了,嘿,还真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草包。
家仆心中腹诽,恰好前边的人接完粥以后离开,他连忙高高举起了自己的饭碗。
打粥的公子哥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而是含笑将一碗粥打给了他。
家仆收回铁碗,发现粥中只有白水,不见多少米粒,顿时对于这位公子哥本就不多的好感度直接归零了。
还以为是多好的人,没想到也是个骗同情的家伙,和别的镇的大户人家没有什么区别,说是为了造福百姓,实际上粥里边放的米连让人吃饱都做不到。
家仆端着铁碗,颇有些气愤的回到了马车旁,将一碗粥递给了自家老爷,道:“又是一个只添水不放米的大户人家,我觉得老爷过段时间应该先拿他们开刀。”
李文昭看着粥碗,也是有些不悦的皱眉,里边确实全都是白水没有多少米粒,根本不足以让人填饱肚子……
他不免有些失望,这几日走遍的阳城周遭,以为能遇到几座真正为百姓的大户人家,但到头来却发现都是为了博取眼球,一大锅粥只放一斤米。
“哼!还以为终于遇见了一家行善举的大户,没想到也是个假仁假义的,走吧,这一趟路,本官走腻了!”
李文昭过于气愤,索性就直接摆摆手,想要回到马车当中。
但就在这时,李纤尘忽然伸手拉住了父亲,含笑道:“父亲,切莫这么早做出判断……”
“尘儿?”
李文昭停下,楞楞道:“难道你有什么见解?”
他这女儿速来聪慧,所以自己向来不敢怠慢,如果惹怒了,几天不和自己说话的滋味……
难受……
“见解谈不上,只是发现了一些事情。”
李纤尘抬起葱指,指向了帐篷扎堆的地方,道:“你看这里的百姓和别的镇上的百姓,是不是有所不同?”
李文昭闻言,立马将目光放在了指向之处,而后脑子一转,顿时察觉到了不对:“这里的百姓,喝粥的时候,很开心……”
李纤尘柔柔一笑,点头:“还算父亲你有些眼力,没错,我正是发现了这些百姓喝粥的表情和其他之地的百姓大有不同,所以才提醒了父亲。”
李文昭摸了摸胡须,经过女儿的这一番提醒,他也感觉到自己好像陷入了误区当中,连忙给家仆几文钱,让其去百姓手中换一碗粥回来。
很快,家仆再次折返,他的手中捧着一个破碗……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看到这个表情,李文昭已经明白了半分,低下头,只见碗中满满当当盛满了米,还有菜,也能见到一丝肉沫。
他伸手点了点粥水,放在口中微微品尝一下,神色不可避免的露出了些许的愧疚。
“咸的,有肉味……满满当当全是米。”
李文昭长长叹气:“是本官片面了啊,只看到了眼前一碗粥,却忽略了此地所有的百姓。”
一旁,李纤尘忽而出声,幽幽问道:“父亲……你知道为何我们这碗粥只是汤没有米嘛?”
李文昭看向女儿,不解:“这为父并不知道,难道是看咱们家的仆人不顺眼?”
“你看那边……”
李曼丽伸手再次一指。
李文昭看过去。
然后。
眼睛瞪大了。
女儿所指之处,正是此地施粥的粥棚,而在那其中,一位面容俊郎不像凡人的公子哥,正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们三人。
原来是这公子哥早就发现了三人不是讨粥的百姓,所以才故意盛了碗没有米的白水!
莫名的,李文昭感觉自己有些尴尬,此刻的己方三人,就像是树上的猴子在嬉闹,被那公子哥看了个乐儿。
眼前种种,李文昭基本上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儿,无非就是公子哥认出家仆不像百姓,所以故意盛了碗清水。
这位曾在江南展过才华的中年文士摸了摸鼻子……
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确实好像是被那位年轻的公子哥,给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
这一课的名字,叫做:
“不识公子真面目,只缘身在官家中!”
“是我李文昭,小气了……”
中年文士长叹一声。
转身看了眼女儿……
却发现,自己的贴身小棉袄正伸手将鬓角的发丝别再了耳后!
嗯?这个动作?
知子莫若父……李文昭瞬间警惕了起来!
自己的贴身小棉袄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做出这个动作。
那就是对人感兴趣的时候!
完了……
李文昭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