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嬷嬷又磕了个头,战战兢兢往起爬,到底连嬷嬷拉她一把,才站起来了。
连嬷嬷道:“主子且息怒。主子的意思,是咱们按兵不动?”
“不是。有关唐佳氏的事情,除非皇上吩咐,否则咱们一点儿不沾,让所有的奴才都记住。尤其是那些两个主子的。”
佟佳贵妃扫一眼海嬷嬷:“佟家先头出了一位皇太后,一位皇后,那又如何?别忘了,皇太后二十出头就大去了。我那皇后姐姐没的时候几岁?还用我说吗?说当今皇上命硬克母克妻,哼!倘若没有家族里的人在背后追着,让她们争这个、夺那个,她们能走得那样快?要我说,宫里的手段还次一等,两三头的夹板气受着,才让人死得快呢!你去告诉我那哥哥,收敛点儿!别今儿放枪走火,明儿做官贪污的。祖辈上没女人进宫,也把家业攒下来了。好好约束家里的子弟是正经!宫里的事他少插手,我自有主意!我可不是我姑姑和姐姐!”
海嬷嬷忙应着,又道:“主子,奴才跟着主子这么多年,要说有害主子的心思,情愿天打雷劈!奴婢是怕,那唐佳氏将来有所出,万一再是个皇子,皇上还不得封她做皇后?到那时主子可就……”
“嗯。本宫信你这话。我哥哥也是担忧这个吧?不过他更多的是为将来的荣华富贵考虑,根本没想多少我在宫里的处境。你把我这话也传给他。另外,告诉他,他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连嬷嬷,帮海嬷嬷包扎一下吧,把咱们那上好的伤药给她敷上。”
海嬷嬷感激涕零的谢了恩,随着连嬷嬷去了。
佟佳贵妃拿着个杯盖儿似是在观赏。待连嬷嬷回来,她依然是那个姿势。半晌,她把杯盖儿放一边,长叹了口气。
连嬷嬷道:“主子既有了计较,也莫要烦恼了。您现在的地位,除了皇上,谁也动不了您。家里想再送个女孩儿进来,也是没影儿的事。”
佟佳贵妃苦笑一声:“嬷嬷,这就是骨肉亲情。兄妹之间,尚需算计提防。他们背着皇上选下一个主子,想要世世代代的富贵下去。说句诛心的话,无可厚非。可不该拿亲妹妹当枪使。唉!这也是我痴人说梦了。咱们这样的家族,历来如此。宫里当主子娘娘,表面风光,父母见了还得下跪行礼。行过礼,当女儿的还不是得听他们的?否则,亲女儿一样舍弃。大不了再送一个进来。咱们这宫里,多少对姐妹呢!后宫的女人……”
佟佳贵妃摇头,凄然道:“家族捞到更多的好处,自己地位才能稳固,才能上升,然后再去捞好处,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跟奴才斗、跟宫妃斗、跟父母家族斗、跟皇帝丈夫斗……各处争斗着,各处受气。姑姑和姐姐不说了,就是皇上先头的两位皇后,不也一样受这夹板气?何况剩下这些人……好没意思!”
“主子啊,个人有个人的命。老奴瞧着,皇上对主子信任有加,主子宽心过日子吧。您跟老奴说过,咱们只跟着皇上走,老奴记着呢。底下人您放心,老奴看得住。但海嬷嬷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那唐佳氏眼下已是皇贵妃的品级,一旦有了皇子,真做了皇后……”
“嬷嬷,您是我的奶娘,最得我心的。我跟您交个底儿,唐佳氏不会成为皇后的。”
“主子咋知道的呢?皇上说过?”连嬷嬷诧异道。
佟佳贵妃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前:“不是,我猜的。连嬷嬷,去掉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您说说,唐佳氏眼下跟皇后有什么区别?”
“这个……没有凤印,没有掌管后宫的权力……”连嬷嬷想半天,道。
“没有吗?嬷嬷仔细想想。”
“主子,您这么一提醒,老奴明白了。假如唐佳氏愿意,她……有权力处置任何一个后宫妃嫔,后宫范围内,没什么她不能做的事。而且,皇后做不了的事,她也能做。这……”
“嬷嬷懂了?这个权力她有了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奔马玉佩她挂了四个多月了。纵然现在后宫里有个皇后,见了她,不也一样得行礼请安?不也一样得受人家辖制?所以,人家根本用不着当皇后。再有,嬷嬷,假如皇上真要封她为后,您觉着能不能成?”
“老奴看来,就算有人反对,以皇上的手段,也必是能成的。”
“是啊。因此,皇上不是不封,而是根本没想封。皇上没打算让唐佳氏陷进后宫的泥潭里来。看唐佳氏的行事做派,她对权力并无兴趣。可笑那帮子眼皮子浅的,以为唐佳氏没抬入镶黄旗是皇上不重视。实际上,皇上那时候就筹划好了吧?要是想让她做皇后,找个镶黄旗的贵族认她在名下不是难事。那些人巴不得呢。皇上给她找了个英烈做父亲,过继来的弟弟还小,且远远的住在边疆。名声好,还没人能拉扯她。她在宫里有皇上做靠山,外无家族干扰,过得多么自在!就算她有了孩子,这种状况也不会改变的。”
佟佳贵妃黯然,“皇上……是拿她当妻子,不是后宫。乾清宫……唐佳氏名字前面从始至终冠着这三个字,皇上和她……从未分过彼此。人家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片刻又道:“记住!别人怎样是别人的事,咱们万不能搀和。人家不招惹咱们,咱们更不能去招惹人家。”
“老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