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倚看着对面那张和自己完全一样，只是多了几分冷淡——或者说成熟的脸。
随后她摇着头，跌跌撞撞地后退。
“怎么会……”苏倚难以接受的样子。
君川也看明白了。
苏倚其实早已和“魔鬼”做了交易，只是她自己并不知情。
在一个已经逝去的时间里，苏倚早就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地球。她通过某个办法，再次见到了时农，将自己交到时农手上，让他兑现曾经开出的条件。
时农将苏倚收为侍女，赐予了她一些力量，让她回到过去，拯救了君川，也救了她自己。
但因为被救下，苏倚却没有交易的记忆。现在的她，没有对那个逝去时间的记忆。
苏倚嘴唇发白：“我不承认，我不记得这种事……”
时农说：“因为君川被困，你来到我这里寻求帮助——这是你行动的必然，也是你的命运。你因为自己的行动，拯救了自己和君川，现在却只想要好处，而不承担责任吗？”
苏倚捂着耳朵大喊：“我不管！我不记得我做过这种事。”
时农缓缓说道：“你要背叛自己的过去吗？抛弃这个过去的自己吗？”
“她不会。”带着兜帽的苏倚开口。
苏倚征然盯着对面那双眼睛，像是面对一面镜子，一时陷入其中。
苏倚惨然一笑：“是啊，你在这里，就代表我已经做出选择了对吧？告诉我，你以前在开普勒452b，是不是也见到了一个灰袍人，受到了她的帮助，并且遭遇了像现在一样的事情？”
侍女苏倚微微颔首，承认了她的说话。她和苏倚一样，眼眉间也出现一丝痛恨。
那是对既定命运的不满，是对命运锁链束缚的痛恨，是对自己并没有自由意志这一事实产生的反感。
这一点情绪化的表现也终于让她看起来像苏倚，而不是一个披着苏倚外表的人型机器人。
时农说：“这就是命运的必然啊。”
苏倚定定神，看着时农：“我就这么永远做你的侍女了？”
“不是永远。”时农举起一根手指。
苏倚松了口气：“一年吗？那还——”
时农说：“一千年。”
苏倚倒吸一口气，她想讨价还价一番，但终究没说出口。
片刻后，苏倚苦笑起来：
“好了，这下我要成为货真价实的老女人了。”
苏倚沉静地走向自己的命运：
“来吧。”
君川却伸出手，拦住苏倚。
他问时农：“前辈，侍女的工作是什么？”
苏倚看着君川拦下她的臂膀，心中一暖。
时农像是早就知道君川要问什么，直接说道：
“端茶送水，我会赋予她们一些权能，让她们替我去其他地方完成一些任务。”
苏倚心想：好像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工作。
她还以为时农这老东西，看着走路都不利索的样子，自己除了端茶送水，但得端屎端尿，甚至侍寝呢。
看来支柱果然是支柱，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堪。
苏倚胡思乱想着，君川也在沉思。
他说：“好像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工作。”
苏倚猛然看向君川，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
虽然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君川这么说，她却难以接受。
君川拍拍苏倚肩膀，微笑道：
“你就在此好好干吧，再见。”
说完再见，君川告辞离开。
苏倚又看向时农那边，灰袍的苏倚身影逐渐淡化，等苏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披灰袍，潘多拉之匣也取了下来——这匣子的威力莫名变小了。
苏倚显得很悲愤：“还不如那时候答应保板的条件……”
时农说：“我现在教你一些技巧，让你掌握我的力量。”
“没心情。”苏倚说。
“因为他吗。”时农说，“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你。”
苏倚说：“是，我要是遭遇危险，他一定会出手——问题是其他人遇险，他也一样会出手啊。他是个好人，在乎每一个人，我没什么特别的——还不是该抛弃就抛弃。”
时农说：“这一点你没说错，你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苏倚怒：“这种时候你附和？我好歹也是保板阴谋计划中珍贵的实验体——虽然这事没什么好骄傲的。”
时农说：“所以你现在机会来了，你有机会变得不平凡了。”
苏倚脸色不善：“靠当你的侍女？”
时农看着君川消失的方向：
“他身上有很多谜团，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的寿命很长。或许和我一样长寿——可以活到时间的尽头。”
时农看向苏倚：“你呢？”
苏倚哼哼唧唧：“寿命论，无聊。及时行乐，一刻欢娱用一刻去感受。我的BT隔三岔五就换代，我也挺喜欢它的啊。人们养狗，狗死了，照样会难过啊。”
“你只满足于当一条狗吗？”
“这是比喻，比喻！”
时农审视着苏倚：“你找了很多理由安慰自己。但这也改变不了事实——时间冲刷在君川身上，几乎带来不了什么变化，却可以让你化为枯骨。”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
“我可以让你更深刻的理解时间，让你至少可以不受时间的影响，让你和他站在同一高度。他恐怕也是这么期望的，他对你说的是再见，而不是永别。”
苏倚努着嘴，仔细打量时农。
刚刚经历了一场深沉的阴谋，苏倚现在对什么都不太信任。
苏倚说：“不对，不对劲……当初你和我说，我可以通过当你的侍女作为报酬。你给了我一个选择，让我在绝望中有一线生机可以把握——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吧，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你的侍女，你有什么目的？”
时农吹着茶杯上的热气，水面掀起阵阵涟漪：
“因为那是命运使然，是必然的经历。”
“不可能，一定有一个开始。”苏倚说，“如果上一个我和我是同样的经历，那不是可以向上无限延伸。”
时农说：“时间的逻辑上可以向上无限延伸，但或许你的命运在时间开始之前就已经定好了。”
苏倚不屑：“本质先于存在是吧？我反正不信命定论。”
“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些问题，我只是个种地的，我的本职工作、我的责任是栽培。”时农说，“你呢，是否要承担起责任？那是过去的你带来的责任。”
“当然，承担就承担。我也会像上一个我一样，回到过去，回到开普勒452b对吧？等我回到过去，救完他，要去锤那负心汉一拳。”苏倚气呼呼地说，“这样你的循环就破了——我可不记得上一个我有这么做。”
时农对苏倚的话语不作理会，他缓缓起身，伸出手指，点到苏倚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