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文垣的话,允熥露出微笑,说道:“若仅仅如此,当然还算不错。但更加要紧之事在于,想要变动种姓极为艰难,非常人所能做到,也并无任何如同科举之提升种姓之法,即使某人再优秀,若是本地的祭祀不准,也不能提升种姓,不能提升种姓,就只能做原种姓才能做的差事,若是擅自做上一等种姓的差事,就是大逆不道。”
“而且严格限制不同种姓之人的婚配。女子不能嫁于低种姓之人,有违此规矩即废除原种姓,贬为贱籍。”
“而且其习俗对寡妇极为苛刻,丈夫去世后其妻若是无子,则寡妇要被当众烧死;女子地位也极低,任由夫家打骂,娘家不得干涉。……”允熥说了许多有关婆罗门教的事情。
这些听得文垣等人直皱眉。其实这个年代的种种制度,哪有不是等级制的?就算是部分可以随意更换本国国君的国家,那也是贵族才有权力更换,轮不到底层百姓。华夏的科举制已经是全世界最公平的底层百姓上升的制度了,但实际上也只有百分之一的家庭可以通过这一制度提升自己的地位,大多数百姓不可能改变命运。历史上到了明代后期,随着发源于江浙的东林党把控朝政,大肆舞弊将进士、举人名额给自己人,普通百姓通过科举改变命运的机会更是降到了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历史上满清入关后许多文人投靠满清,也有一个原因是东林党太不公平,而满清选拔文官,即使刨去留给旗人的官职,也比东林党更加公平。
但即使世界各地实行的都是等级制度,像印度这么固化的也是独一份了。欧洲等地的贵族还有可能败落,但印度的上等人除非真的是倒了血霉,比如战乱不休整个家族什么都没了跑到其他地方也没法证明自己原本的种姓被贬为首陀罗,不然一代又一代都是上等人,即使有时家族败落了,也始终有重新崛起的可能,哪怕败落了三四代,只要能出一个有本事的人就能重新崛起。
这也是文垣等人皱眉的原因。儒家不反对等级制度,但同时也强调不拘一格任用贤能,不必在意出身。原本他们听到各分等级各司其职觉得还挺好,但听到这么固化就不满意起来。
“爹,可是印度情形如此,难道当地百姓就不会反抗么?”文圻皱眉说道:“低,低种姓的杰出之士难道不会反抗么?难道无人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听到文圻这个问题,文垚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于文圻来说这只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对他来说可是一个生死攸关的事情。他迫切希望听到允熥的答案,即使父亲已经说了自己对于治理外番之民没有任何经验,他也希望听到父亲的答案。
“这个么,很久之前或许是有的。”允熥笑道:“印度对于历史十分不在意,据从印度返回的锦衣卫校尉言称,印度诸国都没有史官,只有寺庙的祭祀会记录历史,上等种姓高门人家也会记录自己家族之历史。但这些祭祀或高门记载的历史大多与神话掺杂不清,难以辨别真假。当地许多人甚至拿神话当做正史。印度真正能够相信的历史记载,大约是从唐代贞观年间开始的,当时三藏法师去印度取回佛教真经,记录了印度的历史。又过了几年,天方教徒进入印度,也记录印度历史。虽然天方教徒的历史记载也掺杂神话,但比印度人还强些,能够分辨出哪些为真哪些为假。”
“所以,或许在很久之前会有低种姓的印度人反抗,但自从有记载以来,没有这样的人。当然,婆罗门教徒也能提升种姓,若是低种姓真有惊才绝艳之人,高门大户也会为其提升种姓,杰出之人也不一定非要造反。”
“爹,这样说来,待儿子打下孟加拉国后,到底应当如何统治孟加拉?”文垚问道。
“父亲并无治理藩国之经验,你应当去请教封在的南洋的你的叔叔、叔爷。”允熥回答。
“爹,儿子虽然并未去过南洋,但也知晓南洋之民与印度人大不相同,请教几位叔爷、叔叔用处也不大。父亲既然对印度如此在意,定然研究过如何治理印度,还请父亲示下。”文垚又道。他才不信自己的父亲再正式对大臣说要出兵前没有将印度研究个顶掉。
“父亲不是说过了么,你出发前往孟加拉前要崇信佛教,到了孟加拉也要推广佛教,要拉拢婆罗门教高门大户,打压、驱逐天方教。”允熥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