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媳妇怀上老大的时候,老杜笑着在村中转了三圈,为什么转三圈?老杜也不知道,他就傻笑着在村中转了三圈,每一个碰到他的人都疑惑的问道;“老杜啊!你不会是傻了吧?”
老杜傻笑着回道;“你才傻了呢,没看到我这是高兴的!”
别人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让你高兴成这样啊?”
“你猜?”老杜却卖起了管子,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更胜了。
“捡到钱了?”好奇总是让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对于老杜的调侃,别人也丝毫不在意,便猜了起来,能让一个穷苦人高兴成这样的事情,除了捡到钱,还能是什么呢?
并且不光是捡到小钱,捡到小钱不至于乐成这样,肯定是一笔大数目的钱,大到能改变贫苦命运的一笔钱。
“不是!”老杜没有丝毫迟疑便否决了这个猜想,并且继续望着别人,那意思分明在说猜错了,再猜。
这时候,别人便失去了好奇心,既然不是捡到了钱,那再猜又有什么意思呢?
是啊!对于贫苦人来说,捡到一笔钱,找人来分享喜悦肯定是想要与人共享,这个共享说不得是一顿好酒好菜,也或者是给分享者一些小钱,这对于共享者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事情,可既然不是捡钱,那便多半没了酒菜吃,更不会有钱拿,所以便没有人想要在猜下去,再猜便是浪费时间,更浪费唾沫,还不如坐在阳光下,晒着太阳,养养神来的实在。
老杜看别人都没了兴趣,便高声喊道;“我媳妇怀了,我杜兴旺要当爹了!”
“什么?”别人也高声叫了起来,他杜兴旺结婚都多少年没动静了,庄上所有人都以为他杜家要在他杜兴旺这一代绝后的时候,杜兴旺的媳妇竟然怀上了。
兴旺,一个多么好的名字,当年老杜爹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盼着人丁兴旺之意取的,可谁知道呢,越是想要什么,有时候便越是得不到什么。
有了老杜之后,老杜爹以为老杜娘的肚子是属于那种不开窝便不开窝,一开窝便生起来没完的肚子,这个可不是没有可能,庄上张三家的媳妇便是这种,张三将媳妇娶进门三年,媳妇的肚子不见动静,忽然有一天,张三媳妇的肚子大了起来,十月怀胎,一生便是一个大胖小子,那张三可高兴坏了,每天那嘴咧的,要不是有耳朵挡着,嘴角都能咧到脑袋后面去。
庄上人看着张三乐也都跟着乐,不为别的,庄上添丁,无论家里再困难,也要想办法摆出一场酒席来,于是庄上的人便也有了酒吃。
所有人都没想到,张三也没想到,他自己笑的有些早了,张三媳妇也没有想到,第二年她的肚子又大了起来,有老二张三依然带着笑,只是没有老大那时候笑的那么放肆罢了,孩子多点又有什么呢?总是自己家人。
庄上便又有了酒席吃,笑声又一次飘荡在庄上。
第三年,张三媳妇的肚子又大了,这次张三的脸上没了笑,他在想,这怎么跟捅了马蜂窝似得一年一次,在富裕的家庭也扛不住这样啊!张三锁着眉在自家门前抽着旱烟,每一个经过张三家门前的庄上人都同情的看着他,三年三个小子,张三怕是把自己剁了也不好养活啊!
老杜爹却不这样想,三个小子多好啊,要是自己的媳妇能三年给自己生三个小子,那他睡觉都能笑醒,地下的列祖列宗也会佩服自己吧!
于是,抱着希望,老杜的爹给他取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兴旺!
也不知是命运爱捉弄人,还是杜家一根独苗的传统大于一切,老杜娘的肚子只鼓了那么一次,无论老杜爹娘在怎么努力都没能让杜家再添一口人,这也让老杜爹每次叫老杜兴旺的时候,心中多少有些火气。
自己也不比他张三差,怎么就不能在有一个儿子,老杜爹直到咽气都带着这个遗憾而去。
老杜娘有老杜时候已经过了四十,现在老杜才二十五六,正年轻力壮,何愁以后不能再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呢?
老杜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的庄上人也高兴,是啊,有酒席吃了,谁不高兴呢?
“杜家祖坟上冒烟了哦!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庄上人笑着打趣老杜。
“是哦!我得去我爹坟上跟他说说这个好消息呢!”老杜对于庄上人无理的打趣也不恼火,想起了这个好消息一定也要让自己的爹高兴高兴,虽说自己的爹已经躺在了自己爷爷的旁边,可是他地下有知也会很高兴吧!
老杜不在理会庄上的人,径直向着庄子东边而去,他爹便埋在庄子的东边,那是一块朝阳的宝地,当太阳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照射到庄子里,便当先照射在他杜家祖坟上,然后才缓缓的照射在庄子东边第一家那高大的院墙上,那三米高的青砖院墙是庄上首富杜海龙的宅子,两进八间的大宅让每一个经过他家门前的庄上人都要羡慕的看上两眼。
杜家庄,杜姓并不多,就是因为有了杜海龙一家,才让这个庄子叫杜家庄,没人知道他杜家是靠什么发的财,也没人知道杜海龙为什么能盖起两进八间的青砖灰瓦深宅,只知道他杜海龙家有钱便可以了,人一有了钱便会有权,杜海龙有没有权庄上人不知道,可是杜海龙家经常有县上的官员骑着高头大马来,一来便是一天。
每当县上官员来的时候,杜海龙家喝酒划拳的声音便像有什么魔力般飘荡在这个不大的庄子上空,久久不能消散。
杜海龙加门前那长条形的栓马石才放那没几年,有七八年还是十一二年老杜有些记不清了,青石条竟然磨下去了三分之一还多,可见这条长石上栓过多少高头大马,每当有高头大马站在拴马石旁喷着响鼻吃着杜家长工喂的豆子细料时,庄上的孩子便站的远远的带着羡慕的眼光看着那高头大马,更看着马嘴下竹编框子中的豆子细料,那可是豆子啊,黄橙橙金贵的豆子啊,就这样进了这畜生的嘴中。
孩子们一边望着豆子,一边幻想着自己吃过的煮豆子,把豆子放在凉水中的锅中,用火将水烧开,烧开多少时间这个却并不清楚,只知道要烧开很长很长时间,那时候的孩子谁能记得住时间,他们的眼睛只是紧紧的盯着那锅中随着滚水上下翻腾的豆子,恨不得将锅中翻腾的豆子一粒一粒的数清楚,豆子上下翻腾就如天上的繁星,总是让人数不清锅中有多少豆子。
当豆子的体积膨大到两倍或者三倍的时候,母亲便拿着用藤条编成的漏勺,一勺便将锅中的豆子全捞出来放在碗中,撒上几粒盐巴,富裕的家庭还会放上一捏五香粉,顿时整个屋中便是豆子混合着香料的味道,那味道单是闻一闻便让人大口的咽起了唾沫,要是拿起一粒放入嘴中,那滋味,真的没法说了。
煮豆子很香,也很好吃,可是庄上的人家却并不常吃,不是他们不吃,是豆子很金贵,不敢吃,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敢煮来吃。
现在,这美味的豆子却在马嘴中上下翻腾,那马好像还很不情愿似得用嘴在那框**来拱去,将金贵的豆子都拱落在了地上,偶尔马还要抬起脚踩在跌落地上的豆子上,让一边的孩子看的即心疼又无奈,只能站的远远的一边咒骂着那该死的马,一边紧盯着落在地上的每一粒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