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创生之峰上的灯火犹如一颗明星,那里留守着她的另一位同寅——以利亚。如今驻守在遗忘之地的大贤者就只剩他们三位了。以斯贴留下因其自幼便无家可归,而她后来参与建立的贤者之殿是她一生仅有的归宿之地,她早已深深扎根于此,与最早孕育并哺育人类文明的大地融为一体;俄巴底亚信奉的宗教早在帝国时代便遭无情迫害,现今只有一息尚存,而他本人早被打上“异端”烙印,成为无数“猎人”的追捕对象,人迹罕至的世界边缘不失为一处天然庇护所;而以利亚则将自己囚禁在贤者之殿中,闭门不出。
一个人既可被外部摧毁,亦可自内部崩溃。以斯贴叹道:“以利亚总说,人类比世间任何物种都更善于残害自己的同胞。”
“同时也有人在守护着。”俄巴底亚提出异议,“在正义与邪恶的缕缕交锋中,诞生的正是人类社会本身。”
“这已然成了我们的生存方式,以斗争维系的方式,多么残酷的现实。”
“每一条性命都在挣扎着生存,所做的一切皆由此驱动,到头来谁又有资格界定善与恶。”
以斯贴点头,“的确如此,其实世上本无善恶之分,纷纭众口中的哪句会是真理?”
“和平共处也好,自相残杀也罢,世间万物皆受宇宙至高秩序掌控,虽然有时天平会向某一端倾斜,但终究还是要复归均衡的。”
“如果以利亚也能够像你一样,以一颗包容之心看待世间万态,那就好了。”以斯贴望着创生之峰摇了摇头,“我对他说再多也于事无补罢,有时一个人解开自己的心结可能只消遇见某个特别之人,但愿将来某天他有幸能够结识那样的一个人。”
“他会的。”
你早就看到了?以斯贴不禁暗忖,随后蓦然察觉自己的泪水已在咸涩的海风中消逝,脸上只余下干涩的痕迹。“这是你仅剩的时间了?”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并未因此而再次心潮起伏。
“我终于可以摆脱皮囊的限制,”他的语调矜庄而辽远,“以自由的形态回归光阴支配者的子宫了。”
“这正是星辰指引我现在跟他会面的原因罢。”她默默地告诉自己,而后骇怪地发现颓唐已于那煞白的面孔上泯灭,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威严,下一刻她又对自己摇了摇头,这怎会是一件令人诧异的事情啊。
他与大海深情地凝望着彼此。“不出几年世界就会开始剧变,‘七盏明灯’也许能在人类文明的延续中起到无可比拟的作用,他们抑或成功,抑或失败,而我们创生之峰的贤者需要做的正是引导他们通往明光普照之路。”语毕,俄巴底亚伸展双臂,倾身坠入大海。
今夜,当代最伟大的预言家弃世了,象征时代精神的伟大人物之陨落往往意味着时代的更替。新的时代早已孕育,毋庸置疑。芸芸众生或许不会铭记这一晚,但历史会。作为光阴支配者的首席大神官,俄巴底亚曾在时间之河中往返如梭,见证过无数个昨日、今日与明日,天灾人祸从未远离其视线。令这样的人物精神一度崩溃的黑暗浪潮究竟何其猛烈,后人见证之日恐怕为期不远。
以斯帖再次遥望天际。
原来方才发生的不过是一场天文奇观之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