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依旧香气袅袅,连没心没肺的杜苗苗听玉娘说完以后,都没什么胃口的放下筷子,最毒妇人心说的那就芸娘婆母那种人吧,连自己儿子的遗腹子都能送人,谁也不能指望她还会有什么良心。
“那要如何才能把孩子要回来?”染染蹙眉。
玉娘端着小茶杯,不急不躁道:“急什么?事情交给我了,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特别是她的主子还坐在这包厢里呢,为了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工作能力已经进步了,她也会把这件事办妥。
染染点了点头,这个话题带过后,大家又开始聊起最近城里的新八卦,比如王家铺子的掌柜和红粉姑娘的二三事什么的。
大家相谈到申时才散去,染染挑选了一些自己和家人爱吃的菜和肉还有谢颜特意留给她的海鲜后就离开了。
一连几日南江县的温度都嗖嗖嗖的往下降,已经快要到达滴水成冰的状态了,好在第四天时,天气稍微和缓了,只不过这温度还没有上升到大家满意的水准,天空就下起了大雨。
‘哗啦啦,哗啦啦!’雨水声落在屋瓦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白张氏喜滋滋的戴着前几日汪风云送给她们母女的簪子,左右的在铜镜前照看,见染染打着伞从后院回来了,不由问道:“可是那后罩房有什么不妥?”
“没有,我就是担心那红菇被这冷空气给冻坏了,娘,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一下子降温把咱们冷成狗,一下子下雨又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染染一边说一边把伞收起来,换下脚上的木屐,这和现代看到的木屐有大同小异之处,都是用来雨天行走的鞋子,穿着它在雨天时就不用担心浸水的问题。
染染并不习惯穿这种鞋子,不过古代可没有雨鞋这类胶质鞋子,只能穿这些了。
“天要下雨,这是没法的事情,过来,把袜子烤烤。”白张氏说着就把炭盆移了过来,迎面而来的温暖,驱走了染染周身的寒气,把打湿的袜子脱下后,母女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烤着袜子。
染染家一片和乐融融,而方家则是闹出了一场大闹剧。
遍体鳞伤的方子琪被一个粗壮的婆子提在手里从大门里丢了出去,“哎呦!”方子琪躺在地上看着方家大门彻底关闭,不由得傻眼,她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就被丢出来了?
雨越下越大,方子琪身上穿着的衣裳全部都湿透了,街上人来人往,大家都行色匆匆,并没有停下来看方子琪的热闹。
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方子琪安慰自己好在没有人围观,也算是幸事了,不然她这么被人丢出来的事情传出去以后,怕是那些嫉妒她有如此才学的女子们会跑来落井下石。
雨水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滑,方子琪伸手抹了一把脸,不管她如何擦拭,那雨水都擦不掉,方子琪心里酸涩的很,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泪水夹带着雨水从脸颊上滑落,再次看了方家的大门一眼,她举着酸软的腿,终是离开了。
麻木的走在街上,路过的行人也不过是多看她几眼而已,冬天的雨水冰凉刺骨,大家不过是诧异于这个女子居然连伞都不打,就这么走在街上,要么是脑子有病要么就是生活贫苦到已经活不下去了。
方子琪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没有资格在意别人是如何看待她的,前几天染儿被发卖,房里所有的值钱首饰都被搜罗走了,她屁股还伤着,却无人照料,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过的很苦,吃着残羹剩饭,连打个热水都还要自己想办法。
可现在比那时候更惨,起码那时候还有住的地方,有干净的衣裳可以换洗。
脚上的布鞋已经湿透了,踩在地上时,都能感觉到水从鞋底溢出,方子琪毫无方向的走着,在一处繁华的街口时,突然一阵香辣的香气飘了过来,那是她记忆中的味道,这是……串串香?
抬眼望去,‘美食坊’的牌匾若影若现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在她的记忆里,前世的南江县根本就没有‘美食坊’这样的铺子,难道说,因为她的重生,前世的所有事情都已经没有按照前世的轨道走了么?也是,前世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庶女而已,今生起码还有一个才女的名头,可是有那个名头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变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方子琪的眼里闪现出一抹的失落,真的好香啊,要是当初她调配出来的底料也有这么香的话,哪里会出现后面的事情?她也不会被嫡母找了一个借口给逐出了家门。
肚子突然咕咕咕的叫唤了起来,方子琪再看了美食坊一眼后,毫不犹豫的离开了这个街口,转身走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她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走到腿都发疼后,才寻了一处台阶坐了下来,此时雨也从倾盆暴雨到现在的淅淅沥沥的下着。
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凄惨,肚里无食,浑身发冷,方子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换洗干净,然后再喝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估计也就没有什么大事了,要是在这么挨饿受冻下去,不是饿死就是病死。
她全身上下一文钱都没有,原本头上还有一支银簪子,可是被丢出来时,也被那婆子给贪墨了,方子琪抬手,两只手臂空荡荡的,连个装饰品都没有,此时她除了身上这湿答答的一身衣裳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呦,这不是方家二小姐嘛?几日不见,怎么变得这么落魄了?”一声戏谑的声音从方子琪的身后传来。
方子琪转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江洪,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和一碗姜汤。”这个江洪可是欠了她天大的人情,现在她无家可归,江洪应该不介意收留她一段时间吧?
方子琪喜滋滋的想着,前段时间她也给了江洪不少的银两,那些银子可都是方徐氏前脚叫人送过来,后脚就被她拿去卖了,虽然价格不高,但是数量上去了,到手的银子自然不少。早知道方徐氏会做的这么绝,那她就应该把全部的首饰都卖了,才不要留着,最后又回了方徐氏手中。
“方二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处境?你现在可不是什么方二小姐了,你现在过的连我这个混混都不如。”江洪嗤笑道:“你现在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丧家犬罢了,摆什么小姐架子?”
“江洪,你忘了,我先前给你那么多的银子和铺子,你居然还敢这样对我说话,信不信我把那铺子给收回来?”方子琪怒视着江洪,脸色由红转白,像是自己脸上的面具被揭开了,狠狠的被人踩踏在地上。
“呵,你这女人的脸皮还真是厚,那铺子是你置办的吗?可有写你的名字?”想到自己为了这个女人做了多少的事情,到头来这个女人还派人来杀人灭口,江洪想着,心里越发的痛恨方子琪,这段时间他都呆在家里养伤,也不知那人是真的手下留情了还是假的,总之这十来天他过的是生不如死。
方子琪瞪眼,当初想着能够把白染染给弄死,她并没有在意别的东西,在她看来,只要白染染死了,以后她所有的创意都会变成她的,到时候不要说那几十两的银子,就是天下的钱财,只要她想赚就都会进她的口袋。
江洪冷笑道:“那铺子你只出资了三十两银子,其余银两都是我和那些兄弟们去偷窃来的,那到底是算我的产业还是你的?方二小姐,江某为你办了这么多事,最后却落得被你毒打一顿,差点命丧黄泉的下场,你现在倒还有脸面问我要东要西,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么?”
方子琪一脸茫然的看着江洪,不明白他说的意思,见他眼里闪过的阴霾和冷意,方子琪心重重的沉了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害你。”她说的是真话,当年白染染能够成功的走上那巅峰之路不就是她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之人,还帮着他们找活干,给饭吃,最后那些人都成为她的心腹,为她上刀山下油锅都愿意。
她方子琪也想要有这样的人,可是活了两辈子,也只有染儿一个忠心于她的丫鬟,到最后染儿落得了被发卖的下场,而她也无家可归。
“是吗?那这玉坠子你要作何解释?要不是你派人来劫杀我,这玉坠子又怎么会落在我手里?”江洪压根就不信方子琪说的话,当初会帮着她做事一来是为了那份人情,二来就是因为方子琪是南江县的第一才女也是方家的二小姐,那时候他想着,只要抱紧方二小姐这根柱子,说不定迟早有一天他江洪也能过上体面的生活而不是这么偷偷摸摸的活着。
江洪手里拿出一根红绳子串着的玉坠子,方子琪看着那玉坠子,眼里闪过一丝急切:“这是我的玉坠子,怎么会跑去到你手上?”
“方二小姐这般会演戏,不去当戏子还真是可惜了,这玉坠子怎么会到我手上,你不是最清楚吗?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无辜?兄弟们,你们出来,现在就到了给我报仇的时候。”江洪话刚落下,小巷子的四面八方就走出来差不多八个汉子,江洪满意的把玩着手里的玉坠子道:“随便你们怎么玩,记住一点,千万别弄出人命了,咱们虽然是混混,但是也是不随便杀生的混混。”
“江哥你就放心吧,这么娇弱的小娘子,咱们兄弟们,自然会好好的伺候,把她伺候舒服。”说着就笑了起来,眼里迸射出蓝色的火光。
周围的汉子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江洪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手里的玉坠子直接丢到了方子琪的身上,随后头也不回的崴着脚离开这里,在他走到小巷子口时,身后传来方子琪的惊叫声和怒骂声。
江洪并不会觉得方子琪可怜或者是个无辜的人,也不觉得自己的兄弟们这么对待她有什么不对,在他眼里,方子琪可以罔顾人命,为了自己的私欲不顾别人的死活,这种人就是死了也死有余辜,只是死对于她来说未免太过于简单一些,这个女人不是心狠手辣么?那他就让她尝尝最生不如死的感觉。
江洪要是知道方子琪前世是混暗娼场所的,怕是就不会这样想了。
方子琪遭遇了什么染染不知道,此时她正在跟着白张氏学习裁剪布料、缝补衣裳,用白张氏的原话来说就是,缝缝补补是女人家的事情,等以后嫁人了,有了小孩儿,最好是穿自己做的衣裳。
被说的烦了,染染又找不出什么借口,只能坐在白张氏身边,一边看,一边学着裁剪布料。
只要不是刺绣就好了,起码缝补衣裳对手工的要求不会过分高,这是染染一开始的想法,等到她开始学着拿针缝衣裳的时候,才觉得缝衣裳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搞定的,并不是两块布连在一起就可以了,还要讲究针脚的密度和力度,链接的地方更是要仔细。
学习了一天后,染染左手的手指增添了不少的针孔,白张氏心疼染染,第二天倒是没有要求人人学习,不过染染觉得自己遭受了这么大的罪,要是不把做衣裳这门手艺学会,也太吃亏了,所以白张氏不教,她就缠着她教。
拗不过染染,白张氏只好继续教学生涯,等染染可以缝出一只衣袖,并且不管里面还是外面看起来都不错的时候,离徐家的赏诗会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了,染染满意的把衣袖左右上下都认真的看了又看,心里暗喜道:本姑娘果然是天才,连做衣裳这么难的活儿都学会了。
染染的努力白张氏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女儿也不像是没有女红天赋的样子,不如把刺绣也教教,以后还可以给丈夫绣个荷包什么的。
染染可不知道她娘心里打的主意,她现在正在玉辰生家,跟玉辰生诉苦来着,学做衣裳不仅是手遭罪,她整个颈椎和腰也很是遭罪,在家里坐了四天,早就腻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成品,虽然是衣袖,但是也是一大进步不是?
染染便也把那一截衣袖带了过来,坐在椅子上,又是捶肩膀又是敲打腰部,看的玉辰生冷俊不禁。
“你这手艺不错。”玉辰生适时的夸赞道,听的染染心里越发的高兴,辛苦了几日,能够得到这个赞赏也是不错的,她眯着眼睛道:“那是,本姑娘虽然不怎么心灵手巧,但是只要想学,还没有学不会的东西。”前提条件是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那不管多难她都会学会!
“挺好的。”玉辰生又说了几句夸赞的话语,喜得染染眉眼都染上了几分骄纵之色,等到染染心满意足的拿着衣袖回家后,在后堂听了半天话的成叔,终于忍不住跑出来指责道:“你们还真是不知脸红,小染缝补的衣裳就那么好?”好到你一直不停的夸奖?
玉辰生露出一抹淡笑:“年轻人嘛,总是要多鼓励鼓励,说不定她一高兴进步神速。”再说了,染染缝制的那只衣袖确实不错啊!
刚踏进家门就看到汪风云正坐在屋檐下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坐着?现在虽然没下雨了,但是温度也开始下降,你这样会冻病的,快进屋吧!”染染轻声道,不知为何汪风云这四五天都没有再跟着去城里,白云铭有时候叫他,他也不去。
染染觉得汪风云变得有些怪异,但是又不好说什么。
汪风云扭过头,眼里闪现出一抹悲伤,“小染,我快要离开这里了。”这里很好,这家人也很好,他很贪恋这家人给予他的温暖,但是却是是不能再滞留下去了,万一韩子钰的人找寻过来,怕是会给白家惹上麻烦。
他欠白家人本来就很多,既然暂时无法还清,那么也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染染一愣,转而一笑:“那汪大哥要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汪风云脸上浮现出一股落寞,他只知道自己不能给白家人带来麻烦,至于自己要去哪里,还真的没有想好,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么?
染染一哽,不过看汪风云这副落寞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伤人心的话,只能安慰道:“你要是实在没有地方可去,那就在我家安心的住下来,汪大哥,我知道你身上藏着秘密,我虽不知道你那晚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我家门口,但我觉得既然咱们相遇了,那就是缘分,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哥哥他很喜欢你,和你相处也挺愉快的,你要是为了去复仇,我也不拦着你,但是杀一个人极为容易,可是你把他杀了就能抚平你心里的创伤吗?”
汪风云双手抱头,很是痛苦的道:“我也知道杀他不过是下下策,可是,我的父母,我的妹妹却全都应他而死,特别是我的妹妹,甚至是我亲手把她往那畜生的手里边送,我要是不亲手了结了他,哪里对得起妹妹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