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璧端着饭,见那少年往床边凑了一点点距离,看着自己的那双大黑眼睛里带着抹不去的怯意和渴求,他眨了眨眼,低头勺了一勺子米饭,勺满后又想起之前老大夫每次喂少年都只勺一半,便又皱眉倒回碗里,重新勺了一点,递到少年面前,示意他张嘴。
他的动作虽然十分生涩不熟练,勺饭时手臂抬得高高的和碗勺做战斗,怎么看都有种大汉绣花的别扭感。
可也许正是这种不熟练不协调反差巨大的动作,反而有种别样的亲和力。半爬在床上的那个孩子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见凶凶男人没有来抓自己的意思,身体便试探性地凑到勺子边,张开嘴。
晏江璧见他乖乖张嘴,心里有点满意,便又伸了伸勺子,将勺子连饭都塞进了他的嘴里。
由于两人都在往前,晏江璧的力道又控制得不好,所以小少年不意外地被噎了一下,但是到嘴的食物最让他高兴,即使吞得直翻白眼,他还是囫囵地把一整勺食物咽了下去。
晏江璧成功地喂完了一勺饭,自己觉得挺满意的,根本没看到小少年的难受样,继续按之前的方式喂。
好在小少年的适应能力很快,两人这样一个动作生硬地喂,另一个迫不及待地连吞带咽,竟然也能从中掌握一些技巧,不让自己吞得那么难受。
一碗白米饭很快就在两人看上去十分不谐调,又相当圆满的配合中吃完。
小少年这回到是吃了个半饱,虽然咽完饭后,他一直在抿嘴吞口水,但却没再有之前喝稀粥时那种怎么也吃不饱的狼狈样子了。
“再给他喝点汤吧。”老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端了小半碗热汤递给了晏江璧。
晏江璧接过汤碗,这次到是像模像样地给吹了吹,然后走到床边喂给少年。
小半碗汤很快便被少年喝完,虽然洒了不少在衣服上,但胜在晏江璧多少知道了一点怎么控制力道,没直接把少年给呛。
老大夫一直等他喂完了汤,才拿了帕子给少年擦干净嘴和脸。
小少年一直很乖,任由他将自己的脸掰来掰去也没有吭声。
“他为什么不说话?”晏江璧皱眉问。
“何止不说话,你难道没发现,他一点也不像个正常十多岁小孩吗?”老大夫给小少年擦干净脸,起身将帕子放到装满了水的盆子里洗干净,一边反问道。
“什么意思?”晏江璧不解,正常十多岁小孩什么样?
“他被你送来这里,不但不说话,而且一点也不好奇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知道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其它时候都只知道睡觉,”老大夫拧干洗好的帕子,挂好,转身看着他,“你觉得呢?”
晏江璧皱眉想了一会儿,可是以他那木讷又缺泛常识的性子,哪里能想出原因。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原因,便有些不耐烦,索性直接问道:“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被吓的吧,变成傻子了。”老大夫说着微微叹息了一声。
晏江璧听了他的话,心里隐约有些明白了,便没再多说什么。
没人说话,屋里便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只能听到屋檐外的细细雨声。
晏江璧是个安静的男人,如果没人和他搭话,他能一个人待上一整月不说话。这是他很小时便被迫学会的东西。
床上的孩子大约是因为后背上的伤又开始疼了,爬在床上细声地哭了出来,小身体一抽一抽的,却就是不敢大声哭出来。
老大夫一个人进进出出地忙碌了一会儿,最后提进着一个捆好的包袱走到晏江璧的身边放好,说道:“原本他的伤还需得养上半月的,既然你现在要将他送走,那便带着这个一起吧,你之前付的银子够了。”
晏江璧站起身,看了一眼老大夫和那个包袱,又看了一眼还爬在床上细声哭泣的少年,最后看了眼屋外似乎永远没法子停下来的细雨,皱眉道:“他的伤会弄湿。”弄湿了又该化脓了吧。
“嗯,你准备怎么送他过去?”老大夫问道。
晏江璧又看了一眼屋外落个不停的雨,一时有些为难,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了,不能再待下去,可是那个孩子……
“我去给你准备一把伞吧,一会儿让他自己举着,你背着他。”老大夫说完便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