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闲离去多时,并非悄声息,他在裴钱额上落下一吻,温声说着一定会给裴钱一个满意答复。
梦里春深,裴钱重重点着头,对此深信不疑。
屋外日头横移,已是日上三竿。
裴钱早已将师兄的元阳炼化,顿觉耳清目明,已能感受山间游荡着的充裕灵气,实属意外之喜。
实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早已误了看门时辰,裴钱急匆匆地起了床。
由于并未学过清洁术,裴钱只得随意接了捧水洗脸,并拾了块木炭嚼在嘴里用于洁齿。
手忙脚乱之余,裴钱还颇为好心地替贺闲折好了被褥,意犹未尽地嗅着师兄的残存体味。
今日山门格外冷清,往日总能见着几位师兄早早路过山门。
虽不熟络,裴钱却记得他们的脸,叫得出他们的名字。
他还有心地扫了一眼青石岩底,那是昨夜他与贺闲交合之所,至今岩壁都还残存着道道淫靡水渍。
若不细看,只会误认为是山间凝结坠落的薄雾。
裴钱取来湿巾细细擦拭,岩壁乃祖师爷一剑所削,万不可亵渎。
他擦得入迷,脑海中忽又浮现贺闲那张汗涔涔的俊脸,殊不知身侧悄声息落了人,恰似一片浮羽。
青年神色慵懒,尾音扬长道:“师弟好生勤快,就连山门也蓬荜生辉呢。”
天色尚早,春日还未逢顶,应是下山时辰,却有师兄从山下来。
裴钱抬眸便与三师兄的一双狭长眼眸对上,手上动作不由一顿。
三师兄崔简双手揣袖,着一身鎏金黑袍,几乎将整个人都遮掩在玄衣之下。
裴钱还有些分不清状况,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却见崔简再将瞳色凝聚几分,目光落在裴钱手边一道泛白水渍上。
裴钱做贼心虚似的加快了手上动作,匆匆将水渍抹去,接话道:“师兄怎又折返了?”
崔简俯身拾了一道破碎竹枝,悠悠叹气:“本就扰人清梦,下山途中又被师父匆匆召回,叫人好生郁闷。”
昨夜闹出动静不小,私下比剑几乎惊动了整个山门,待到众人赶到事发之所,徒留满地落花,不见肇事人影。
师父一旦传唤众位师兄,必有要事相商,裴钱总是像个事人一样,就算有事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实则崔简拾竹的动作很慢,待他弯腰,满肩黑发便要倾泻如瀑,扫过裴钱耳畔,触来些许的痒。
裴钱极少瞧见崔简出手的样子,他那一双手甚是金贵,常年掩在袍袖下,想来也是十指不曾沾什么阳春水。
以至于裴钱一度以为三师兄是位稀罕法修,实则就连他那柄长剑都一并藏在衣袖之下。
崔简拾了竹枝,捏在指尖把玩。
裴钱觉得他这一双手本就不该持什么剑,就应赏赏花,逗逗鸟,偶尔再捏块羊脂白玉。
似是心有所感,身侧之人轻拢衣袖,伸出冷白手指向枝上残花探去。
明明只是一个拈花动作,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雅矜贵,也叫人眼底生辉。
崔简拈花凑在鼻尖,状似不解:“残花落尽,尤为可怜,话说昨夜下雨了么?”
昨夜不曾有雨,却胜似有雨。
裴钱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将师兄匆匆召回,可有什么急事?”
崔简似乎也不急,欲将残花摒弃,最后却别出心裁地将花枝别去了裴钱耳畔。
垂眸驻足,甚是满意。
裴钱又不是小姑娘,将要伸手摘花,却听崔简悠悠道:“听说贺闲喜欢花,若是此花为贺闲所留,师弟还会摘么?”
裴钱有些神色复杂,私密性事按理说不该由人知晓。
崔简长眸微睁,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意,再见他时,已向山门走去。
或许是裴钱想多了。
崔简并未走远,落在山门侧首唤道:“师弟还不快跟上,师父也是点了你名字的。”
裴钱摸不着头脑:“师兄莫不是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