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陆是如此繁华,各州各府都有天下名城,其中应天城是丹阳郡首府,沧海州州治。据说在历劫之前,占卜师谓之伏龙之地,也有这样一座人潮人海的城市,只不过沧海桑田,已被埋在地下,静静沉睡。今天的应天城,是在故城遗址上建立的。然而这些都与应天人的生活相差甚远,不提也想不起来。
应天城虽然繁华,在东南首屈一指,但与其它城市不同的是,城东的山上有一座大学宫。夏陆一般的书院、学派都藏身名山之中,很少与城市离的这样近,也很少拥有如此规模,但应天人似乎习以为常。
三月初三的这天,应天城天有垂象,阴云密布,好像是要下雨,闪电不断从云中探头下来,远看都有鸡蛋那么粗。老百姓一边关门闭户,一边远远地隔着大街打趣,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此渡劫,尽管说的像是有那么回事,可怎么看都是开玩笑。
毕竟属于炼气士的时代,早就结束了。
渡劫降雷在应天城的城市记忆里,最远可以追溯到三千年以前,应天上到八十老妪,下到黄口小儿,说起渡天劫来,都是按上一辈的上一辈的上一辈说的,硬是靠口耳相传,把炼气士传说继承了下来。不过雷暴天气那终究是是人力不可抗,工坊停工,学士放假,打雷下雨收衣服,回家关门闭户,偷得浮生半日闲。
城西青云街上是朱楼夹道,空中还布满了交错的复道,大街上却还有一帮顽童,正在嬉闹玩耍,似是习以为常,丝毫不惧。不断有居民从楼上窗户探头骂道:“小屁孩还不回家!小心老龙王拿你们去填海!”
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喊:“跑的快,有糖吃!跑的慢,没糖吃!”
其中一个年岁比较大的,一边蹦蹦跳跳一边拍着手唱到:
“一家一尺布,嫂不与弟缝。一家一斗粟,兄不与弟舂。”
顽童们一路蹦蹦跳跳,朝长街边走来的一个身影围拢过去。这是个不修边幅青年,穿了一身贴身素衣,不文不武,更像是居家的闲装。长发像刺猬,一束一束支棱着,在肩、背、脸上胡乱披着,都快要齐腰了,不冠不束。手臂露在袍袖外,比女子肌肤还白,脚上踏着竹木屐履,嘴里叼着一根带叶的嫩竹枝,仿佛是出门洗澡。
青年任由一帮顽童把自己围住,每个都发了一块药糖,悠悠地蹲下来,看着一个拖着两筒鼻涕的小胖妞问道:“小朋友,唱的不错,哪个教你的?”
“当然是大哥哥你教的啦,大哥哥,你的脸是被谁砍的呀?”
青年笑的很贼,伸手摸了摸右眼下面,那里有两道交叉的伤疤。“哥哥天天揍人扁人,哪能不被叉?”
小孩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鼓起的小腮帮里含着药糖一动一动的:“大锅锅今天腰教吾们唱怂么呀?”
“嗯,暂时没有想好,今天咱能不能不唱了。”
顽童们一听都不干了:“大哥哥教我们唱歌谣!”小脏手纷纷纷纷扯着他的衣摆,硬是抓出几个黑手印来。
“那,听真了啊。”那青年笑的眼睛更弯了:“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烧锅六流当,七商八客九庄田。记住啦?好了,别抢啊,都有都有。”
顽童们嬉笑着叼着棒棒糖跑开了,朱楼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胆子大了起来,也有推窗的,问青年要不要进来避避雨,虽然没有像远古时候一样靠扔水果,但这些女子们表达问候之时,脸上的羞涩很能说明问题。
青年很快在城西找到了一户大宅,朱漆大门高大的不像话。青年脖子抬起90度,望了望门匾,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半腭面具,扣在脸上。
这座大宅规模气派,光是大门已经令人叹为观止,门上兽面吞口的门环,一般人想够都够不到,不用说这种门户非富即贵。青年抬脚往门上踹了三下,算是叩门,一会大门“吱呀”开了一道缝,门子的脑袋探了出来,青年劈头问道:“这是赞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