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馆明堂——独乐厅内内外外晶灯辉煌闪耀,正厅背墙上挂着“河汉明荧照紫府,风云际会起金鳞”的斗大字联,是赞松岑二十岁冠礼时亲笔所写。整个厅堂甚大,摆着十几多张圆桌,自主位以下都坐了人。
修仙之人性子要散淡,平常请是请不来的,但若是有古代遗产鉴赏,不请也有自来的。不少人也不入座,就那么站着,还有些只席地而坐。东海地方成名散修逸士全都在这里,只怕今日的见龙区没有什么人了。
堂中主位上端坐着赞松岳,陪位却有四个,其一是阳广瑛,正在漫不经心地修着指甲。原因无他,阳广瑛在鉴赏一道中造诣极高,恰巧人在应天,这是十王朝世家的运气。话说回来,修真界事关鉴赏、除尘、开光之类,作为陶朱派真传都不请,诚意摆在那里?
凌彼苍不知从哪弄了一身新装,戴了个大帷帽,混在诸多散修之中,和他撞衫的居然有四五个,远远地躲在人群后面。此举很有必要,因为陪位之二的,正是沧海州刺史,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百尺楼。
和头不抬眼不睁的阳广瑛相比,百尺楼显得心神不宁,眼光时不时在众多修士身上扫来扫去,不用说,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凌彼苍。
凌彼苍最不想被百尺楼给认出来,他甚至能想到两个人眼红耳热地争执情景,台下的与会众人之中,难保没有应天官署的人,便站在人群当中,气息神识收得极微弱。
陪坐上还有第四人,容颜年轻的男子,戴着峨冠,一身绛袍,袍角上绣着丹书,双眼半睁半闭,应该是绛宫中的人物,凌彼苍见阳广瑛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心说若不是这人与她不睦,就是两人地位相差无几,那青年却瞬间开眼,两条锐利的目光朝凌彼苍这边投了过来,凌彼苍连大吃一惊的反应时间都欠奉,立刻收束心神,脑海中一片空明。
他这目光一扫,就连百尺楼的目光也一幷朝凌彼苍这边投射过来,凌彼苍虽然知晓了当前情景,但他什么都敢不想,生怕被那绛宫的青年修士洞察出什么异状来。
凌彼苍的思维微微一顿之间,站着的人群中一个五短身材修士大声说道:“赞侯爷,我等都是山野闲人,素来不与正道宗门同坐,也不整那些形式花活,还是请赞侯爷把先人遗产请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吧!”
原来这十桌之上的,都是有门有户的修真宗派,而站着的则清一色是散修,这次集会虽然影响不出沧海州地界,但覆盖的面却是挺广。正在修指甲的阳广瑛眼睛一抬,看的却不是堂上那发话之人,而是朝十王朝世家的代表赞松岳看去,那意思分明就是“怎么张罗的,什么人都能来,一点规矩没有。”
这人说完,赞松岳尚未想好怎么回答,只听座中一人朗声道:“鹤寿道兄,你急什么?你所练的‘无有名之术’,在三山心法的基础之上恣意想象,妄图改功为法,大大理解错了三神山人的本意,歧途已深,若是抱着从山神山人遗产中找寻灵感的念头,只怕是到老一场空啊。”
那五短身材修士斋号鹤寿隐,见那人座位上都是三品宗门云隐派的人,那人认识他,他却不认识那人,但那人所说的,却是事实。他素知自己的法门是从三山心法中改良而来,加了许多自我想象,从功体中摸索出一套法门来,一开始自谓深得三神山人之妙旨,只是越练门径越模糊,似乎有无数方法可以筑不世之基,又似哪一种也不能完美,以至于停留在练气圆满境界,道行十数年也未有进境,心知若是无三神山人指点迷津,自己就要在这道障中徘徊一辈子了,但三神山人早死了两千多年,上哪去找?因此这许多年一直踏访夏陆遗迹,寻找三神山人的修真遗产,赞家发表传闻之后,他闻讯即来,竟在大会上被人当面戳穿痛处,心中一阵隐痛,气往上撞:“云隐派这位名宿道兄,怎生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