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也是少年心性,破舟进海。凌云礁岛屿极大,岛上也有村庄,但已经没有人烟,连鸡犬都看不见一只。云阳宫在山巅之上,一条直上直下的台阶倒有一半在海云上面,海上还能望见云阳宫,到山下抬头已经看不见了。不过这也比我预想的要好多了,好歹路还是现成的,至少不必翻山越顶,披荆寻路。
昔年云阳宫祭祀的野老,都是筑基的散修,如今孤悬海外,地气已绝,修真者也绝迹了。屋舍依稀可见当年气象。我走上广场,见正殿也已荒废了,便走进去察情。
我进得殿门时,忽然感觉浑身像被无形之力拽了一下,回头一看,却看见了我自己,不由得心思大震,陛下可以想想,自己看着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
另一个‘我’仍然端端正正地保持着进入殿门前的天然之态,我正要回去查看,忽然灵台中灵光一现,原来我是元神进来的,这大殿,肉身进不得!
当时我心想:倘若这时有人要来对我不利,我的肉身无元神,岂不是坐以待毙?转念一想不对,就算是有刺客进来,到此也要出元神,而境界到了元神伤人的地步,非得三花聚顶不可,世上哪有陆地游仙随意杀人的道理?如此一想心里就没了顾虑,径直朝大殿里走去。
饶是我有数十年见闻,也对殿中的布置感到惊奇,这里没有任何塑像偶像,殿的正中悬挂着一张画,中央还有一口井。我当时心想,把井建造在屋子里面,这应该是上古时代的营造习惯。如今城中都有水道,没人会筑屋挖井了。难道是为了藏匿什么秘密?”走过去一看,井中却是盈满着清澈之水,映得倒影分明,就是一口普通的水井。
我再向那墙上的画看去,那是一张写意,仙人只有背影,但潇洒出尘之态仿佛这人是活的一般,画的左上角留有题款,是用道字书写而成:‘金井既成,气通星精。酌水当酒,为欢一时。之高醉书。’
我当时心想,原来这位仙人道号叫做‘之高’,不过这个号也忒怪,多半是他的真名。见字如人,联想起来仙人风致,当初仙人在堂中挖井,以水当酒,喝完心中畅快,掷下杯壶飘然而去,确实是大有仙家之风。
我便将地上的杯杓、酒壶拾了起来,那杯杓是桑田州江源郡所产,已属于过时的制式,而酒壶则是荆扬素烧,内中尚有涓滴,我凑近一嗅,其中隐隐有酒香,这明明就是千年不散的美酒,哪是什么水?
夏陆练气士皆知,天柱州有酒泉,难道仙人知道此地有酒泉,才来此地筑堂凿井?但我见井中泉水清冽,可能当初也是酒泉,不知多少年过去,酒气也该散了。
我一时兴起,想到要抽身跃入井中窥探金井的秘密,却站在水面上不能下沉。我当时是已经是五气朝元的巅峰境界,但也是第一次出元神,而且我若出元神,应是婴儿状态,但此刻所出之元神却与肉身一般无二,必是此地所留神通的原因。
我当时察情以为,我的五气根基条件属土,含元境界下,我的元神可以穿梭草木金石,却不能入水。于是我又踏了一脚,水面上半个涟漪也不起,看来即使是有什么秘密藏在水下,我的境界也是不能得手了。
我又从金井上跃下,在几案前站定,又仔细检查了杯盘和酒壶几次,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听说古代仙人都是衣着轻简云游四海,随身不带任何长物,遇到有需要之时,便可随心幻化。只身驾临东海,没有理由特意带着巴蜀之杯杓、荆扬之酒具,难道这些物件都是仙人随意想象出的,并非真实?
我反复地对着手中的酒壶察情,忽然福至心灵,站起身来走向那幅水墨仙人画,心中所有疑虑顿时一扫而空。
原来蛰仙的秘密都在金井中!
可以我的修为,能否做到这一步?于是我盘膝在几案后坐下,闭目思索,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一天一夜,或许是三天三夜,或许更长,待我醒来后,便飘然出了殿门,元神顿时附着于肉身之上,我便知晓了蛰仙留画的真意,回山便隐修起来。”
老宗政停歇片刻,郑重说道:“现在可告知陛下,在含元境与游仙境之间,有一个隐藏境界,叫做通天境,这就是蛰仙带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