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百尺楼不耐烦地挥挥手。
观礼台上一下子清静了许多,余下众人皆是虔诚顶礼,观鼻观心,神思大定。未过多久,漫天黑云终于越来越低,围绕着桂宫极顶,仿佛都要触到了七星台上最高的开阳坛,老宗政披头散发,脚踏七星步,手中江河剑直指北极星,忽然一道银色天雷如同巨蛇吐信,从黑云中探头出来,朝七星台当头劈下!
天地间一片透亮,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到炫目,百尺楼暗朝七星台上望去,心中无数念头一闪而过:“这是洗身炼形的天威,还是诛邪的天威?”
七星台与护山大阵立刻融为一体,结界将平劫地通天玄观全部封死,高耸的七星台犹如避雷针一般,周遭五气缭绕,七星台周围桂青山手植百余棵玉树立刻放出清气,各坛口的护法真人们俱是当世有命的大修真者,各按阵图法式,各运玄功支撑着结界,银色的电光像水银一样从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各坛流过,经行各处阵眼由天枢坛导入太极之位,隐隐有天地交通的意象。
有桂山地力加持,七星台外围结界大如曜日,天雷每落下一次,结界就被削去一层,还原的五气再被护山大阵吸收,如是往复。观星坪上,众人皆是垂头祷禳,唯有百尺楼哑巴吃黄连心中有数。
当是时,通天玄观中的中庭里,芝兰玉树已经全被天雷劈成齑粉,只有金井旁,有一棵小树依然枝叶苍翠,金井中已经开始有五色云气涌出。
渡中劫乃是冲击游仙境的天地奇景,已经很长时间,宗师们在进境时没有再遭遇过中劫了,见过漫天银蛇飞舞的修真者已经不多,尤其是紫色天雷,更是谁也没见过,只见雷云在蓄势待发,云海间都被染得发紫,众人的祷祝一时都停了,到底是血肉烟花还是安如磐石,天雷下来立刻就知道了。
天雷落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任谁也避之不及,那紫色天雷向着七星台昂首而来,桂宫弟子们的心脏都揪紧了。
有着三千年多年历史的通天玄观,数十间美轮美奂的厅堂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发出不堪重负般的拉杂声。
通天玄观的历史要比桂宫长得多,早在黑暗王朝,大鱼梁上就有人结庐居住,被饱受苛政之苦的先民奉为遗世仙人居所,光复王朝时期,一支不愿归宗的小小学术团体在极顶上建起了最早的通天玄观,只有草屋三间,8724年之后,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桂宫弟子全都泪洒观星坪,先一步离开的应天声无疑是幸运的,不必亲眼通天玄观一旦毁灭。在这一代弟子中,绝大多数都还没有登过峰,没有目睹过先贤祠、玄精观、神光院、谷神厅这些堪称神圣的物质遗产,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中劫似乎转入高潮,又是一道紫雷!
通天玄观中全部的楼宇已被天雷震碎,最微小的砂石也被还原成木、土灵气,片瓦不存。七星台上的结界居然又支撑了下来,五行之气更盛,六位护法者真人仍然端坐于阵眼之中,入定导气,维持七星灯不坠,哪一盏灭了也不行!
百尺楼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天地间清气满溢,天香飘散,老宗政桂青山在观众手植的百八玉树,应该都已在天雷之下化为劫灰了吧?这些玉树有不少是他帮忙栽下的,亲眼开着它们开枝散叶,又亲眼看着它们青翠如玉,枝上生花……
百尺楼想,这是伟大的牺牲,心驰神摇之际,仿佛觉得通天玄观、芝兰玉树似乎都是曾经是存活过的,因为“通天”两个字舍却了自身的存在,站出来为老师挡了一劫,可这雷霆有没有完?天意真是难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