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远处的桂青山忽然长啸一声,将众人正在进行之事都打断了,从身前取了流觞饮尽:“谢过诸位道友各持重宝前来襄助,想起方才天地之力澎湃欲出,我等侥幸活命,还能来一场流觞曲水之会,当真是豪情万丈,合该通天境在修真界发扬光大啊,我这一生也算没有白过。”
桂青山破了中劫,本来半只脚都已经踏进了地仙门槛,为何境界会不升反降?除护法诸位真人以外,恐怕也只有百尺楼知晓了。
桂青山参透了通天境的修真法则,然而境界不能逆练,只能将游仙境的道行散去,从含元境开始修炼。然而又来了新问题,以含元境没法抵抗中劫,便用五灵归中法,人虽变得又老又痴,可陆地游仙的境界仍在。
桂青山也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趁人皇拜帝师,应天王气最旺盛的时候,将通天境的心诀传授给了人皇与百尺楼,防止一旦发生意外,夏陆修真界正道式微趋势不可逆转。
百尺楼默坐一片花树荫之下,听老师再次说法,只觉得文字与先前对自己说的,全然不同,从曲义上理解,似有相似之处,例如这次开头讲的“星者精也,地养万物之精,天生阵列之星,其先生者水也,是以太阴生金,以化乙卯之来龙。”就与先前说的“星者,日之生也,辰者,众星所拱之北极也,诸星之总掖。故黄帝分星次,地皇定星辰,常明百廿四,无名三百三。不可见者如河中之沙。”有所不同,心中不禁暗想:“老师这次念的是些什么意思?先前是脱虚向实,这次却是脱实向虚了。”
只听桂青山又念道:“日曜者,诸阳之精也,月曜者,诸阴之精也。五曜之序,拱北辰也。北辰者,极星也,其在北极五星之正中正位时,号曰太乙归位,是居中正位则五曜齐列,天轨自开,太极恒有。”
百尺楼听到“号曰太乙归位”时,心中更加疑惑,上次桂青山明明念的是“号曰帝乙归妹”,日月星辰也全部用卦像代换,暗想:“当时人皇道行素养一般,只是好读书经,说起日月星辰,他可能全然不能理解,所以用卦象来解,他于修行的对应关系能领会得多些,这次讲的却又深刻了一层。”
百尺楼先前打过实底,故才有闲情质疑起来,桂青山又念道:“水精向下,托身田园,而汇溪河。溪河汇秋水,秋水汇百川,百川汇北冥。”
百尺楼见自己的师弟妹们除了凌彼苍昏昏欲睡,无不是闭目作冥思苦想状,几个往届的师兄多修了几十年的道行,意态要显得轻松些,长者们本身就多是陆地游仙的境界,和平日打坐听经无异,桂青山又念道:“……岁星爽朗,雄光下射,斗室之中,大放光明,明堂宽大,外涉八荒。”立刻想到此处讲到了土曜乘气,用斗室指代泥丸,用明堂借代丹田,八荒指代内景。他如今没了内景,生怕练得岔了神思,便将这段重新记忆了一遍,心中暗忖:“自己照老师吩咐的练法,为何内景却不见了?想来通天境修行奥妙精微,自己走差了几步,以后得请老师点拨才是。”
桂青山又念道:“山川精气,上应列星,坐实向虚。立子兼午,堂局宽大。庚辛来水,消于巽方,元空之秘旨,交泰之真机。”百尺楼听到这里,见师弟师妹们已经有人开始脸上呈现难色,微玉客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摇头,心中想道:“七师弟擅修天星灵气,老师却大讲地脉中土的重要性,让七师弟转过来这个弯,须得当面讲授,现在他可就得把这句略过去了。”
桂青山随口讲授,想到哪儿讲到哪儿,原来他也是无意识地牵引清机,率神而说,顺序又有点不协调,百尺楼听着,倒是能一一与先前所听的印证,而几位师弟师妹后来已经是无法跟从引气,都已经在皱眉用心强记了,又听得有低低的鼾声,却是小师弟泗水生把脑袋搭在凌彼苍腿上,口水都流下来了,凌彼苍也是垂头入睡,一束束头发四面垂下,像个牢笼。
百尺楼看了看师妹,只见她面前放着刺绣常用的手绷,有一根小小的弧形针引着在上面飞速地走线,竟然把桂青山讲的全都绣在了手帕上,一字不落,别的师弟都是依言引气,唯独她是引气驭针,心说这真是女修才有的细腻办法。
桂青山又继续念道:“三元九运,接迎下来。巽宫水口,锁而成井。寅时纳新,酉时下井。会有内景电闪雷鸣之相,而岁星又至,冲破三煞五黄,气象清纯,至圆至广。天心在井,道胎圆正。收神束气,远似朝天。”念完声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