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俱都静坐不动,或默记法文,或依言行气。时已斗转星移,月向西转,东方有鱼肚白要露出来,凌彼苍和已经翻着肚皮躺在山石上呼呼大睡,泗水生小脑袋枕在凌彼苍肚皮上,脸上微露笑容,仰天吹着鼻涕泡,那没睡着的那个小孩又是谁?再一看,原来是天玉童,身体竟然又从青年变回了孩童。
巉岩上桂青山高喊一声:“醒了!”往届弟子级别的境界深厚,纷纷醒来,各个叹息,竟然是个喜悲参半的架势。
百尺楼很清楚这些师兄们的复杂心情,道行修为来之不易,多年的清修才踏入陆地游仙行列,如今却要退回去,这其中取舍有多么难?更难的是这些前辈人物,尤其是老师桂青山,散去一个游仙境,这需要有多么大的定力?
桂青山指着上相君等几个说道:“你们几个大一点的,怎么一副哭丧表情啊?怎么给师弟师妹们做表率,啊?我都没说可惜,你们有什么好可惜的!”
“桂真人,别窝里横啦!”张尬叫道:“我们四个才惨啦。”
临川斋主挥挥手:“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等退回含元境便了,有什么可惜的!”秋水真人笑道:“老道刚才已经退回了含元境,和陆地游仙再也没有关系了,诸位道友以后只唤老道的号秋水便是。”
“哎,我没掉境界啊。”天玉童挠挠头:“不必散功,也可成功;若是散功,未必成功,我说,这境界能补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那邪魔外道功!”百尺楼赫然听得,这个说话之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他怎么也没想到,丹皇钟灵官居然一直坐在自己身边!
“钟老官,你怎么不散功啊?”天玉童故意挑衅:“现在不凑个热闹,等会自己可就舍不得啦!”钟灵官却不再理睬他。
临川斋主出手拦住流觞,举了一杯说道:“不舍不得,古人诚不欺我,既然大家都被青山兄拉回一个起跑线,那就无长无少,难道这不是大道之旨意?”
秋水道人也笑道:“且尽手中杯,走啦走啦!”他和临川斋主在各自门派中只剩下名誉长老身份,和散修没大区别,饮尽杯中酒便抛杯携手,踏着晨曦飘然而去了。为公会四大老也敬了桂青山一杯,结伴去了,天玉童见天景星上君仍然是静坐服气,脱下鞋子在山石上用力拍了两下,喊了一声:“景星,你不走啊?”
天景星上君闭目回了一个字:“晚!”天玉童趿拉上小号麻鞋,嘴里嘟囔了一句:“没劲!”晃晃荡荡下山去了,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念叨着:“这老东西……”百尺楼觉得身边的那股压迫感消失了,想来也是一起走了,说也奇怪,他不知钟灵官在身旁时,全无感觉,一旦知晓钟灵官就在左近,那股压迫感便如影随形,大宗师的气度,果然不能用神识揣测。
君惠然、上相君、无间士、飞尘士、摩顶头陀一起站起,前来桂青山处行礼,桂青山劈头就是一句:“石头太硬,我腿坐麻了,站不起来,你们是来扶我的吗?”君惠然几人口中别离的话被这么一堵,登时说不出来,桂青山又说道:“修道之人,最忌讳动感情,你们这就道心不坚了,回去好好闭关吧!”
几人也是修真界中坚之士,对桂青山竟显得畏之如虎,百尺楼等桂宫弟子都是大惑不解:“老师从前是怎么教弟子的?”都站起身来,全礼相送往届师兄,只有凌彼苍和泗水生两个家伙在一片石上四仰八叉,睡得不成样子。
百尺楼暗地里踢了凌彼苍一脚,凌彼苍朦朦胧胧地醒来:“完事啦?”把泗水生从地上横抱起来,季天演顺手接过了,百尺楼在一旁对凌彼苍说道:“五位师兄和你也算有缘分,知道你现在与家里决裂,有些困难,打算资助你重建松月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五位师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