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壮怂人胆,闲汉话也多了起来:“小人贾百光,少年时借了赵大膘子的高利贷,结果混成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破落户,只得在村西山王祠中栖身,不种青苗不种麻,每日东村偷把米,西村偷只鸡过活,倒也潇洒快意……”
凌彼苍嘿嘿笑道:“听见没有?当年我流落南中,也是这么过来的。”正兴文无奈插话说道:“那闲汉,你倒是说,方才你说的赵大膘子和那个修真神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贾百光说道:“此去三村之间的河口中央,有一座岩岛,叫做仙人岛,岛上有一群山贼,立了一座河口寨,赵大膘子素来与河口寨的山贼有所勾结,他的高利贷生意才能做到这乡下来,夺田夺地,无往不利。”
“由于河口寨有山贼,各村少不了也请了些护村的武师,都有些江湖地位,山贼来了,便出面以黑道规矩调解一番,最后村中拿出些钱财来,也就免去血光之灾了。这次却不一样,贼人各执兵刃从村口墙角四处跃出,人人红巾包头,都大喊‘休教跑了一个!’截住人就杀,护村的武师交涉不得,也只好白刃相见,他们刀法枪法利索得很,倒也武艺不俗,但碰上河口寨的两个寨主,那就不够看了。”
“那些武师结阵自守,劈倒了几个山贼,忽然山贼中大喊:‘大当家来了!大当家来了!’我一听就知道,这几个武师要糟,那河口寨的大当家二当家,也得过高人指点,有些个神仙手段,寻常武师哪里是对手?就听见一阵噼噼啪啪的爆响,又从墙缝中瞥见,那几个武师一个个倒飞而出,将人家都撞得房倒屋塌,屋里都是四下起火,这些人跌进去后便没什么声息,我心中暗想这般力道下,应该立马不能活了。”
“那赵大膘子遍寻仇人不见,在软椅上暴跳如雷,大喊道:‘还有没有活人?给我杀!给我烧!’小人在夹壁中偷眼看去,那些穿着半截衣的贼寇四处搜索倒毙在地的尸体,有尚未断气的便下手补刀,我只听得尚有余气的伤者又发出阵阵惨呼,实在听不下去了,但把持不住,发出任何响动,就要被他们捉出来一发的杀了,有什么用?”
“村长也被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砍倒在地,一时未死,躺在地上惊恐地大叫:“众位好汉,饶过一村性命吧!”赵大膘子没有肢体,便指挥一个贼人从旁一脚将村长踏死,口中大骂:‘叫你窝藏邪修妖人!’众位老爷,那活神仙行侠仗义,扶危济困,怎么就成了邪修要犯?”
正兴文和微玉客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赵大膘子居然还知道绛宫有七禁令,七禁令有第四条,无名的修真者对赵大膘子小开杀戒,这个赵大膘子反过来也以这个抓住了他的把柄。
“那大寨主收拾完了武师,又表演起杀人技术来,以飞剑丢出去取人首级,剑还能再飞回来,一时间村中大呼小叫,我听了心中害怕,却又怕被那二当家发现。正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道白光,从地上一卷过,几个贼人就被分了尸,就听得赵大膘子狂喊:‘就是这个妖人!’接着大当家和二当家就与这活神仙动上了手,我心里越发害怕,到底谁是妖人,谁是好人?小人活了三十多年,心里可也没数了!”
“那独眼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双战小神仙不过,便嘶嚎起来:‘小的们,他只有老哥一个,怕个屁呀!大家上!’气势十足,想将群贼士气提振起来,山贼却被神仙手段吓得狠了,和之前屠杀手无寸铁的庄民判若两人,哪有一个敢上前?”
“山贼不敢上前,小神仙却不想放走一个,他那口吐白光的的本领果然厉害无比,山贼不管怎么跑,都是一个一个的点名料理,根本不用四处撵费事,小的在板壁后面偷看,看得不很全面,只听见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满天飞着断手断脚,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的浑身都快烤软了,这位小官爷爷才将小的从板壁中间提出来。”
“牛逼啊,勾结山贼屠村!”凌彼苍听完之后,摩拳擦掌:“赵大膘子既然带了修真者前来报复,一只鸡一条狗都没留活口,这小子藏哪儿活下来的?”
微玉客朝一处火场一指,众人一看,原来是个中等规模人家的五谷轮回之所与猪圈之间,别处建筑多是砖木,只有这处是薄薄的两面板壁,中间非常狭窄,根本想不到能藏人。
“小人在村中偷窃为生,有一些秘处平时用来藏身,被小人一向做得隐蔽,当时打定主意,哪怕是烟熏火烤,也绝不出来给这些贼人杀死,否则全村的血债和事情的真相,世人如何能知?小人粗通文字,已留了血书埋藏好了,倘若能活下来,小神仙的事迹也好洗刷。”
微玉客得意地笑道:“我早就猜到啦!已经逼着这‘家败光’把血书交出来了。”说罢从衣襟里摸出一条残破内衣,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很多血字。
凌彼苍似乎想了一下,便学着官腔对三人说道:“这样,老七,你把血书给我,我带这家败光和血书回白江府,看看能不能交差。你们三个去趟河口寨,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别忘了留几个人证,摸摸瓜。”
正兴文等四人在凌彼苍走后,便朝河口寨出发,刚行得不多时,季天演忽然加速赶到头里,拦住正兴文,微玉客两人:“师兄师弟,先等一下,这里有问题!”
前方忽然禁止通行,正微两人吓了一跳,急忙停下:“什么问题?会有什么问题?”
“那个赵大膘子是假的。”
正兴文想了一下:“师弟,何以见得?”
季天演认真地说道:“张会长讲起那青年公子用丸剑切落赵大膘子肢体时,提了一嘴说切口处平滑如镜,而这个赵大膘子切口处包扎甚严,有血迹渗出,可见只是个替身。”
“哎?”微玉客也反应过来了:“四师兄,五师兄说的对呀!”
几人连忙反身赶回洗雁村广场,闯过火场来到广场再一查验,只见那躺在木牛中的赵大膘子虽然死不瞑目,但是眼神散乱,颜色狰狞,咬牙切齿,显然是生前极力耐受疼痛,绝非释放仇恨。
正兴文用拳头一砸手心:“那个破落户没说实话,他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