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麓岳脸一红,顿时知道凌彼苍是怎么看见他作法了,支支吾吾地说道:“乡下土法啦,不值方家一哂!”凌彼苍把脸往下一拉:“木牛,流马,帐篷。”
尹麓岳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是内子的天癸巾。”凌彼苍立马怪叫一声,正在围火而谈的三人吓了一跳:“二师兄,怎么了?段德智跑了?”凌彼苍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尹兄给我讲宝书里的故事呢,试读书中事,乃识昔时英,昔时英啊!”
凌彼苍看得出,尹麓岳脸上有点不悦,只得讪讪笑道:“兔兄,别总是这么一本正经的,圣贤宝书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嘛,你这个脸色太吓人啦!”
尹麓岳神色复杂地说道:“我总是觉得,你们修真者虽然神通广大,可是,你们并不适合这个世界。”
“耶?”凌彼苍一愣:“何出此言啊?”
尹麓岳声音虽低,可既像控诉,又似鞭挞:“我本来以为,修真者就应该清静无为,偏生我见到见到的修真者,个个凡心炽烈,游戏人间,视戒律清规为无物,就像你一样,智既出人之右,力能负山填海,稍稍抱着游戏的心思,就能把凡人戏弄得团团转,这样破坏平衡,有意思吗?”
凌彼苍搓搓下巴,复又笑道:“说起来,你也和修真者藕断丝连吧?你飞上过天吗?”
“我又不是修真者,怎么可能?”尹麓岳看着凌彼苍:“不过,即使是修真者,能自由飞翔的恐怕也没有几个吧?”
凌彼苍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你在月黑风高的夜晚飞上过天空,就能看见夏陆点点的万家灯火,那时候你就知道,尘世只存在于那点点的萤火当中,凡人以萤火为世界,广大而无边的黑暗,却故意视而不见。”
尹麓岳一时想不开凌彼苍要说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舌头没有碰不到牙的时候?”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凌彼苍摆摆手:“修真者和你想的不一样,只要他们想,就能去到这夏陆的任何一个地方,可他们从来不提‘世界’这两个字。”
尹麓岳可不擅长玩这样的智力游戏:“什么意思?”
凌彼苍伸手下意思地摸摸鼻子:“你不觉得一旦说出来,世界就变小了吗?”
在这先前还称得上妖氛诡异的破庙中,几人草草睡了半夜,次日清晨一线阳光射入庙中,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血塔放在在凌彼苍身边安安稳稳,半点幺蛾子也没起。师兄弟几人不见了尹麓岳,估计他是急着赶着木牛流马给乡亲们去献爱心,自行早起就下山去了。
师兄弟几人没了木牛,行进速度反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拿微玉客的话来说,邀功心切嘛,换谁谁不是,过桂阴城而不入,奔行了半天就离白江城只有二百多里了。
修真者不挑地方,几人简单清清场就席地休整了,谈着谈着又说起青武锦标会的事情来,正兴文总觉得,青武锦标会将年龄限制在二十五岁以下的筑基境界上,在功法的完善方面总有些不足,看似只争朝夕,实则时不我待,二十几岁的修真者就算苦练十年,能把高星级功法练到多少层?
功法当然是星级越高越好,但对于青武锦标会而言,远虑就化成了近忧,季天演也想到了这一层:“闻说有些青修功利专一,为了青武锦标会特地从小就选择星级不高,但易速成的功法进行修炼,二十几岁就能练到七重八重,而从小选择高星级功法入手的,十年时间不过练到二三重之间,竞技起来,不足为恃啊。”
这其实也是俩人昨天晚上的好大感触,赵大膘子和两个邪修功法虽然沦入邪道,但外道邪修练功就是快,三贼年龄上又有修为日长的便宜,几门偏门邪修功法都到了七八重,师兄弟两人的压制力,除了完筑与草筑之间的差距,剩余的优势层面都是得自领悟秘学和没领悟秘学的因素。
两人说得微玉客又有些紧张,他年龄最小,核心功法只得二重,心里越听越没底:“两位师兄,咱们不能算是修为平平吧?现在修真界战力天花板都大变天了,就连游仙境那几个地仙不是都已经退境了嘛,听说都是系统性的大地震,咱们现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境界退了,功法武技的修为可没退啊。”凌彼苍拍拍屁股站起来:“人家功法儿级孙级,全都大成,咱们功法爹级爷级,一层两层,这不是明摆着吃亏嘛,不谈这些了,走人!”
微玉客搬起血炼玲珑塔,好歹这次先有了个人赃并获的大成功,青武锦标会上成绩就算不尽人意,好歹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几人起身刚准备上路,忽然有个镇魂一般的洪亮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众人的脑海中响起:“阿弥陀佛,凌檀越留步!”
若以四人的老师,桂真人青山这样等级的修为,如果想说话时懒得开口,以强大的元神之力直接在对方的神识中就能“想”出来了,不过刚才几人说的大宗师,退境地仙,个个都不僧不俗,不尼不道的,从不会用“檀越”这样的称谓,谁没事叫住个人还唱响亮佛号的?
四人回头一看,都颇感诧异,正、季、微三人心中想的是:“二师兄还有方外之交?看来游方天下,契阔谈宴,果然胜过枯闭长关许多。”凌彼苍心中想的却是:“我咋不记得我认识过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