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又用力戳进去，采菇人痛苦地哼一声，却硬气起来，并不惨叫，死死盯着疯子。疯子却手软了，哭着问：“骗子！你说，我问什么不杀了你？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杀我，你有这个理由。不过，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专门来陷害你吗？你就没有自己问过这个问题？”
疯子忽然惊醒一般，是的，这些年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香夭，这个名字你不陌生吧？”采菇人盯着疯子的眼睛问。
“是的，我从她手里拿到的海图。”
“你偷的，我的打刀匠。”采菇人冷冷地说：“香夭也是采菇人你应该心里有数的吧？她是我的尊主，是的，别看我年龄更大，但她的阶级更高，她是直属我们大头领的四个大巫师之一。而我，是她的弟子，我的命是她救的。”
“是她派你来的……”疯子有些心虚了。
“不是，是采菇人大师，一般人不知道他的存在，是永生的绿巫妖，海上采菇人的至高领袖。”采菇人冷冷地说，他撩开胸口的衣服，全是奇怪东西咬伤的伤痕：“这个吓人吧？水蛭咬的，这是大头领给香夭的惩罚，我是弟子，因此可以帮她承受一天，而她必须每天……我说的是每天承受这个惩罚。”
疯子哭了，软弱地问：“因为海图……因为她弄丢了海图……”
“还有是搞砸了季风杀戮祭，当然，海图是最主要的原因。”采菇人瞪着疯子：“大师说，那个海民盗走了采菇人的宝贝，给采菇人留下了耻辱，那么就让他最宝贵的东西来偿还。否则，香夭将永远承受水蛭之刑，直到死亡。我是她的弟子，又是潟湖这边儿的主事人，当然责无旁贷。”
“我不知道她吃了这么多苦，要这么说，你做的没错。”疯子哭泣着：“我不知道……那么，香夭大人得救了吗？我的手，救了她么？”
“起了些作用，刑罚停了，但香夭一直被关在茧人山，因为……因为她提了另一个要求。而我其实当时已经察觉对你来说最宝贵的已经不是手了，”采菇人盯着小山和呴呴说：“当你求我带着他们和他们妈妈跑路的时候，我及察觉到了。”他咬牙站起来，捡起纹章，举在头顶，大声说：“我是吹过别的牛，但纹章是神圣的，我们采菇人会用生命守住承诺，说吧，你们有什么愿望。”
“如果愿望是实现不了的呢？”小山冷冷地问。
“那么，你可以杀了我，或者，让我成为这个愿望的奴隶，直到死亡。”
“那我还是请你治好我叔叔的手和眼睛。”呴呴插话道。
“我要你去杀了鳅祈。”小山恨恨地说。
“不，你要治好呴呴的菌钉，你能做到吧？”
采菇人感觉掉进无底儿的深坑……他苦笑着打断海民的许愿：“你们最好实际一点，我是采菇人，不是神。而且，你们只有一个愿望。”
父子三人相互看一眼，呴呴仍然努力说：“治好我的叔叔。”
但小山和疯子却异口同声地说：“治好呴呴。”
采菇人苦笑一声，点头说：“明白了，你的愿望，我的使命。”说完，他将纹章滴上自己的血，扔进大海。
他凑近呴呴，再燃灯水母的光线下仔细看了看，见到两个犄角的突起，他大惊失色说：“这……这是蜂后的菌钉……很快……天人虫就来了。”
“蜂后？”疯子和小山愕然。
“我们一般的菌钉只是一根角，蜂后却有两根，但发展会很快……”采菇人紧张地说：“如果是一般的菌钉，我有办法延后发作，不能治愈，但能尽量延长发作的时间，很贵，但可以办到，但蜂后的，我没办法……”
“你就是白说……”小山怒道：“没办法就别瞎答应……”
“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去找我师父问问……更高阶的采菇人肯定会有办法的。”采菇人点头肯定地说。
“你师父？香夭吗？”疯子不死心地问。
“不，香夭还在茧人山关着，我现在的师傅是另一个，如果你们愿意，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如果不愿意，我可以自己去问，有结果再去找你们。”采菇人欲擒故纵地说。
“我们去，怎么走？”疯子点头说。
“她现在希乸家的赤螺礁群岛外侧的一个暗礁驻扎。”采菇人掏出一张湿兮兮的海图，在上面标出位置。
潟湖出口外，伍声号角吹响，各部族的旗帜在各族战船上升起，鳅祈站在他高大的双层旗舰船头，高举一根战矛，他脚下是二十几具尸体，三个祭司的尸体在最显眼处，而硕果仅存的胖祭司领班只剩一只眼，殷勤细心地帮死去的同伴盖上海象毯子。各族战船汇集过来，共有大小船只近百艘。各族的尊者、酋长、队长站在船头向鳅祈致敬。
“祭司塔昨天遭到采菇人的突袭，海民受到重大损失，海民受到又一次的蔑视和挑战。采菇人这是告诉我们，我们要永远臣服他们，做他们的奴隶。”鳅祈一挥手，祭司们将昨晚死去的伙伴送进大海的湍流之中。
“报仇！”海民们鼓噪起来。
“另外，昨天他们被打败的残党抢了茧人船逃走了。”鳅祈命手下端出一个大螺壳，他从里面扬起一把珍珠：“我悬赏……采菇人胡刺、茧人船上的疯子、奸细小山，抓到他们三个，生死无论，这些珍珠就是他的。他们昨晚逃出潟湖，外面只有三条海流，往北农坎家，往西希乸家，往南达坎家，请你们三家分别派人去追。而我们将集结海民的主力舰队，将直捣茧人山，未昨晚死去的海民报仇，为大瘟疫中枉死的海民报仇，为世世代代被欺压的海民报仇！”
海民舰队号角齐鸣，战士头领、猎人头领、茧人船长……胖祭司……希乸家的海上游侠们、涂山的海上拾荒者、农坎家的北屿勇士、达坎家的潜水者、依坎家的海上蛮族，他们高举武器，一起扬帆出海，斗志昂扬地出征茧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