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饥荒
第一节：兄弟会（5）
瞭望塔上，刚上来汇报的胖市长急得搓着手，老团头儿则木然等着主子发话，其他少司命全都感觉棘手。
“斯科特没回来复命，而是选择和涂山家的呆着一起，本身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大司命耳边全是海民高亢的歌声，他对有些紧张失态的白圣僧说：“我现在动不了呢，你替我下去安抚他们一下，让他们安静一会儿就行……唱得我头疼。然后一定要把涂山家的主母和斯科特带回来，蛇无头不行，只要他们愿意来，事情就好办。哎……要不是烧了仓库，倒不是什么难事儿，不过穷棒子是敲竹杠罢了。祸不单行……祸不单行……”
“我……？我才不去……他们，太……”白圣僧忽然怂了，一屁股坐下赌气。
大司命遗憾地拍拍自己中风而不能动弹的双腿，念叨着：“祸不单行……”眼睛一个个把手下的人扫过去。远方的酋长和领主或者无用或者事不关己的样子，最后，他目光落在胖市长和老团头儿身上。
胖市长乖巧地说：“那还是我去吧……”
大司命冷哼一声，胖市长急忙意识到问题，转身向白圣僧跪下，拉着他的衣角：“圣僧，没关系的，我陪您出去，您就在后面不用说话。让二团头儿多带几个无常信使保护您，出不了事情的。”
“你去呗……我不去。”白圣僧变成了普通孩子一样的执拗。
“您看，我们多带人，那些都是老弱病残，不会有事儿，您看大司命大人都着急成什么样子了？您露个面儿就回来，行不行？”胖市长也变成了普通哄孩子的伎俩。
“对，圣……圣僧，不……要紧的，我也一……一起去，必……必定保……保……保障您周全。”特米特一心急就更加口吃，他这样一说，反而将气氛变得滑稽，白圣僧心情一转，似乎是不肯在这位老叔面前示弱，于是沉着脸往外就走。胖市长和老好人特米特赶忙跟着出去。
大司命叹了口气，转头对老团头儿说：“当年我父亲给我讲过一件事情，他打猎回来，看见一个牧羊人倒在地上，他因为想喝一条蛇的血，却反而被蛇咬住了他的舌头。一个人，一条蛇，就这样在地上挣扎着，你弄不死我，我也弄不死你，但双方又都是死路一条。”
“然后呢？我的尊主？”老团头儿问。
“我父亲对那个人说，如果你不能咬断它的头，它就会和你同归于尽。于是，那个人才从惊慌失措中明白过来，用力咬了下去，不但咬断了蛇的脑袋，也咬断了自己半截舌头。虽然损失惨重，但是他保住了性命。”
“所以说的是，不要因为已经丢掉的舌头而丢掉整个性命。”老团头儿答道。
“是的，这故事我父亲给我三条启示——第一是不要贪图毒蛇的血；第二是不要因为恐惧和惊慌等死；第三就是丢舌头比丢掉性命强。我们已经犯了前面两条，不可再犯第三条……我宣布，对牧区开战。”
所有少司命立刻精神一振，全部靠拢过来。
大司命命令道：“北部不用说，立刻在毡毛城集合部队，准备北征。南部的西林*德拉塞厄、西部的普列乌塔罗，你们即刻回去，把你们所有战士立刻集结起来，向北方支援，作为整体战略后备队。蘑菇城将派出三支援军，第一支军队由巡防营担当主力军团，由怀特率领，迅速北上支援，加入毡毛城中军主力；第二路由老团头儿率领，向北方迂回前进，不断收拢、征召北方各个种植园的战士参战编为‘决死军’，不奉诏令就没收他们的土地、罚没他们的粮食、部众卖为军奴，决死军陆续穿插敌后，不许牧民有一个增员和补给送到毡毛城前线；第三路由斯科特率领，将原来他手下的水手和新归附的海民中强壮者编为‘敢死军’，明天就从蘑菇城出发，参加北征。敢死军要逐步拆散监制，归在中军旗下各营统领。”
众少司命答应着，表情不一……
“可是斯科特现在……”胖市长疑惑地问。
“你今晚把他全家和涂山家主母‘请’过来。”大司命咬着牙说：“咬断蛇头……难免带出血来。他们不来，巡防营就马上把海民赶下海去。”
“明白了。”胖市长点头答应。
“另外，蘑菇城剩下的无家可归的火灾灾民和老弱海民资源分成两部分，由特米特和厄斯*图列阿图斯分别带领，组成‘乞活军’，向南方和西方逃荒，现在仓库没了，在蘑菇城不但会饿死，还会闹事儿，只能去大平原上去试试运气吧。”
“是……”
“就跟他们说……几年海上没有举行杀戮祭，因此霾母虫就要来了，蘑菇城失火后已经无法躲藏，大家快去平原上找地方逃命，季风过去后，再回来吧。”大司命摇头叹息，这也确实是无奈之举。
“是……”少司命们答应着。
“无常信使保护着我和白圣僧、特鲁法留守在蘑菇城，等候季风过后，你们回来。当然，现在对我们整个平原种植园联盟来说，首要目标就是要战胜牧民，赢得这场战争。”
疯子手舞足蹈地带着卷尾跳蛙加入了海民的人群，熟悉的节奏和口音让他十分开心。癫狂的他毫不关心这些海民为何而来，以及他们郁积的愤怒。这些涂山家的穷人也并不理会一个衣衫褴褛的残疾疯子——而且很多人认识他这个茧人船上的乞讨者。而在他疯癫癫的歌舞带领下，很多火灾后忧愁的难民和饥饿的海民也纷纷加入进来，他们鱼贯成环，将舞蹈的队伍越绕越长、圆圈越扩越大、歌声越唱越响……“行行好啊！白圣僧！开恩吧！天神啊！”
白圣僧一抬手，他乘坐的肩舆在门口又停了下来，他厉声问：“娥易忒思呢？我的盲羊阿班都哪儿去了？整个广场都是海民的声音？阿班们呢？”
“娥易忒思烧死了……”胖市长凑过来汇报说：“乐器都烧毁了，阿班们我想都在广场上等着您的施舍。”说罢，胖市长怕白圣僧又再退缩，一挥手，直接催促抬着肩舆的无常信使加快脚步，走出圣殿正门。
广场上的难民和海民忽然安静下来，看着白圣僧手下的无常信使在尼欧姆的带领下迅速推开最为靠近门口的一群饥民。这些饥民伸长手臂向白圣僧祈求施舍。
疯子心中一酸，让卷尾跳蛙举起萨满鼓，他用力敲响，大声喊：“行行好吧！老爷们！”
一时间，穷人躁动起来，纷纷伸出手臂，哀嚎着：“行行好吧……”
“跪下！都跪下！”尼欧姆大声呵斥，但声音很快淹没在饥民的喊声中。日常习惯了下跪的陆民们纷纷跪下，但海民，特别是远处而来的海民却没有这个习俗，场面反而更加混乱起来。
胖市长举起一袋子饼干，大声呵斥道：“跪下！跪下皈依！跪下皈依者，圣僧将赐予天神的赐福和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