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总是一帆风顺,阿立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
一下课,阿立跟頔哥和桂子姐打了招呼,又望了最前边隔着人山跟书海的春妮一眼,就迫不及待往书院外跑。
书院终于放假,明天就可以去背青岭了,想到这,阿立的脚步又欢快了几分。
“黑梨子,你说你,眼圈黑的跟个鬼一样,又骨瘦如柴,该不会是被妖怪附身了吧?”莫羸和几个同学堵住阿立,同样是莫家的孩子,春妮文静可爱,莫羸却成天拿鼻孔怼人,凶巴巴的,硬生生将满脸可喜的肥肉挤成横肉。
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遇到孩子王,还会有一个胖子,以及一个恶霸,莫羸三样全占。
因为那艘小船“松王座”的缘故,莫羸自封为松大王,几个狗腿又各自领了官衔,“左右护法”及“八大金刚”。
既然有了大王和打手,不斩妖除魔如何说得过去?大街小巷里那几只野狗和大白鹅早就满足不了莫羸等人的胃口,总对着花花草草修炼剑法也说不过去,至于伯山深处跟背青岭则没胆子去,不,用他们的话来讲,那只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功法大成,迟早会荡平背青岭并登顶伯山的,而这不是欺软怕硬,是审时度势,是识时务。
如此一来,“被妖怪附身”的阿立自然成了他们的新猎物。
“无上至尊,善辨是非,惩恶扬善······”一个外号是瘦猴的同学掰着手指头念完一长串形容词,深呼吸一口气,退到莫羸身后继续说,“的松大王驾到,你这小妖还不快快伏诛?”
莫羸拽住阿立的银项圈,恶狠狠道:“说,你之前是怎么妖言惑众,让頔哥帮你的?”
“说啊小子,黑皮!”大伙起哄道。
八大金刚手捏字诀,哈了口气,又拍到阿立身上,仿佛除魔,“黑梨子你别跑啊!”
推推搡搡中,阿立不知道是怎么逃开的,他一路跑到了城北,桑葚树被风摇晃枝桠,似在张牙舞爪的追赶;跑过了有仙螣溪汇入的小河,鲫鱼跃出水面似在嘲笑;跑过了灯树,灯花炸裂似在拍掌欢呼——孩子难过时,总会觉得被整个世界针对,就像怕黑的人,总觉得暗处有鬼,这不是自作多情跟作恶后的心慌,而是一种脆弱单纯的天性,是一种碰见蛇时难免浑身发冷的本能。
阿立跑回了家,可迎接阿立的,不是想象中的安慰。饭桌上,阿立的父亲难得开口,却把阿立骂了一顿,“别人打你,你就不晓得打回去?”
“你从不管我,你算什么爹?”阿立摔了筷子,哭着爬上阁楼。
慈婶跟奶奶在一旁站着,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这是他必须面对的,我们不可能一直护着他。”大风夹着一粒花生米,轻声道。
慈婶目光复杂,她本想上楼去安慰儿子,在听到这句话后,也只得叹息一声。
那一晚,阿立趴在床上哭了很久,他多希望自己是梦里的那只金雀,可以自由翱翔,不用费心与他人相处,哪里自在就往哪儿去。
第二天,阿立起得个大早,今天是去白仙庙的日子,由于昨天的不愉快,阿立没跟父亲打招呼,拿着奶奶递来的饼就出了门。
慈婶神情无奈,责备地看了自己夫君一眼,提起竹篮追在儿子后头,“阿立,慢点儿!”
城里城外,是两个天地,这是木墩城居民的共识。
在孩子心里,城外有莺飞草长,有青山绿水,和无数有趣的小精怪。
在长辈眼里,城外的花草里藏着虫蛇,山路崎岖不平,似乎只要是城内的石头挪到城外,就铁定能让人崴断脚并且摔个狗啃泥,而最让他们担心的那些销声匿迹的贪狼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