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半倚靠在贵妃椅上,单手托腮望向窗外的芭蕉,本就颀长的脖子在昏暗烛光下愈显白腻分明,和幼时相比,春妮眼里的天真不在,多了几分端静清冷。
在春妮膝上,除了那本被翻烂的《万符箓》,还有一本从老夫子那借来的《皕妖卷》。
要想成为符修,能调动灵力是基本,而凝结本命符才算入门,春妮已经能汇集大量灵力,本命符却始终没个着落,这时被莫羸追上甚至反超,春妮谈不上嫉妒,但多少有几分低落与焦心。
莫夫人咳嗽一声,从屏风后走了过来,“坐没坐相,要让你爹看见,指不定怎么说你!”
春妮叹了口气,挺直腰板坐正道:“阿娘,你怎么来啦?”
莫夫人柔柔一笑,哪怕自己是公认的木墩城第一美人,但每次见到女儿仍心生惊艳,“莫羸的本命符叫‘小饕’。”
“饕者,吞天噬地也。莫羸那小饕符是罕见的空间属性,有吞噬之能。”莫夫人顿了顿,继续说,“修行一道,娘懂得不多,但听你爹他们说,空间系的晋升极其不易,莫羸注定道途坎坷,但肯定比你爹他们有出息。”
“天道公平,有得必有失。”春妮喃喃道。
“你呀也别太焦虑,凝结本命符一事,顺从其美便好,书上怎么说来着,厚积薄发方成大器,指的就是你这种!”末了,莫夫人半开玩笑安慰道。
春妮羞恼喊了声娘,埋头在莫夫人怀里。
莫夫人搂着女儿,手指摩挲那支点翠工艺的祥云展翅金燕子,和声道:“给你订制的水袖戏服做好了,那位替你取名的游方道人喜欢听戏,这些年你也一直在学,算算时间那位道人随时都可能莅临,你到时可得好好表现。”
春妮有心反对,但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惊雷炸响,门被突然推开,银光大盛,一道恐慌呼喊随之传来,“大姐大姐,不好了,我看到······伯母,你也在啊?”
春妮不耐烦地挑起眉头,刚想教训莫羸记得敲门,却被莫羸背后一团泛着银光的黑洞吸引了注意力。
莫夫人明显被吓的不轻,以为是被雷劈到了莫府,春妮一边安抚阿娘,一边冷静问道:“小饕能空间穿梭?”
“短距离可以。”莫羸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又小心看了伯母一眼,支支吾吾继续说,“姐,咱,咱们借一步说话。”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是要背后说的?”一道稳重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往庭外望去,只见两名中年男子正大步走来,二人容貌相像,气质和身材却截然相反,一健壮平和一瘦削阴翳,正是莫府的两位当家。
莫羸看到自己父亲,下意识缩起脖子,明明是父子,体型跟性子却是两个极端。莫老爷自战场归来后,其实除了培养春妮外,大多在闭关,管事的则是二当家莫方,尤其在管账时莫方是出了名的严苛,故而对不是符修的莫方,木墩城人反而更敬畏。
莫方越过大哥,走到儿子面前,冷冷吐出一个字,“说。”
莫羸吞吞吐吐道:“我,我的本命符感应到一只妖鸟,从卜家药铺飞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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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偏远,难免孤陋寡闻,但不代表就是傻子。”
“农夫不识圣贤书,照样懂得尊师孝母的道理,读没读过书,和这儿关系不大。”年轻夫子拿折扇敲了敲太阳穴,漫不经心继续说,“莫羸突然凝结本命符也就罢了,竟还是空间系,又好巧不巧看到妖鸟。”
秋斋打了个哈欠,又道:“这些个巧合凑在一起,一时或许没注意,但事后定会生疑。”
掌珠老人看着在里屋睡着的景墨缘,轻声道:“莫老爷即便卯足劲修行,也只是一个在战场上偷学了几手法术的懦夫,出了木墩城啥也不是,相反,他那个性情薄凉却精于算计的兄弟莫方,虽是普通人,却更精明。”
“二当家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儿子被当成了棋子,但又能如何?为了自保,也为了儿子的前途,他只会配合老夫把这出戏演下去。”
掌珠老人望向伯山,眼底映着雷光,轻蔑道:“年轻人总以为凭着一腔热诚就能改变世界,到底阅历浅薄,与坐井观天无异!”
秋斋眉头紧皱,怒道:“年轻人或许鲁莽冲动,或许经验少些,但少年单纯永远是世界最美好的!”
掌珠老人哼了声,面无表情道:“放心,老夫是不管木墩城老少的死活,但墨缘在乎。”
“不到最后一步,不会毁了木墩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