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女儿是妖怪?”莫夫人牵强笑着,紧紧攥住春妮的手,“仙师莫要说笑。”
留灯道人的话,于木墩城所有人而言,无疑是一记晴天霹雳,震撼的同时更感到荒谬。
“怎么可能!”莫羸顾不上礼仪,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只怕要指着留灯道人破口大骂,“你说谎!”
“女宫鸠虽是妖,却是由人类孕育而出,天生就是人形,极难寻出踪迹,更何况,女宫鸠自幼接受的是人族教育,在未觉醒妖力前,或许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妖怪。”留灯道人顿了顿,脑后由符光凝成的圆盘大放光芒,就像一轮落日,既让人心生向往,又有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威压,“然,在女宫鸠成年之际,妖力开始觉醒,就像雏鸟练习飞行,难免跌跌撞撞,在未能圆融控制力量前,必会露出马脚。”
“女宫鸠平日在人群中,与江流入海、雨落溪河无异,无迹可寻,可若是有了嫌疑人,那便好办了,有无妖气只需一滴血便能验证。”留灯道人伸出一只手,掌心有电弧明灭,“可问题是,确定要试吗?”
莫老爷强忍怒气,沉声辩驳,“一个妖怪,哪怕外表再像人类,也天生蛮横固执,最不愿被礼仪规矩束缚,骨子里藏着野性,这是改不了的!小女贤淑乖巧,这是整个木墩城都有目共睹的!怎么会是妖?”
“要说妖怪,也是卜家药铺的野丫头才是!”莫夫人爱女心切,失了理智,也不管自己的话是否负责,“仙师不愿收小女为徒,直说便是,何必,何必血口喷人呢······”
留灯道人笑了笑,对莫夫人的指责不以为意,半感慨半戏谑道:“原来未能如你们所愿的,就是错的啊?”
“天地浩渺,似乎唯我人族最讲道理,也最霸道。”留灯道人以食指敲打木椅,笑容渐渐消失,变得严厉庄严,“一个生灵是否有罪,不该由他的出身决定,而是他的所作所为。”
“女宫鸠固然是异族,有罪的也是那只将卵产在人子宫内的母鸟,而不是幼鸟。”
留灯道人的话,如晴天霹雳,振聋发聩的同时,也照亮了人心的丑恶。
而当丑事被当众揭穿时,当事人往往都会恼羞成怒,要么拒不承认,要么转移话题。
“抓住女宫鸠就能拿到悬赏的话,还算不算数?说好了,杀死女宫鸠,就能得到莫府的半数家产!”就在众人呆愣时,人群里忽然有人尖着嗓子叫道。
莫老爷皱眉望去,可映入眼帘的,只有五花八门的面具,跟样式几乎相同的长袍。
有利可图的情况下,有人带头,就必然有人附和。
“对啊,实在不行,就让桂子跟春妮都检测下,看看谁才是女宫鸠!”
“我记得春妮喜欢吃野味,什么大家小姐,偷偷买碳烤田鸡跟泥鳅吃······”
“反正有仙师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也有个其智近妖的说法吗,或许就是春妮太出色了,才让仙师怀疑的!”
“莫老爷,你别护着了,给春妮证明清白,也是好事!”
春妮怔怔望着人群,比起自己被仙师说是妖怪,更让她愤怒和困惑的是,自己熟悉的大伙儿们一戴上面具,那可亲的嗓音怎么就变了?片刻前在戏台下的欢呼跟追捧,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春妮恍若隔世。
“你们在乱讲什么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个个讲话跟土狗打嗝儿似的,屎吃多了臭烘烘的!”一名矮胖妇人忍无可忍,终于冲出人群,她用力打翻一坛酒,又摘下面具摔在地上,“桂子跟春妮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别人家的闺女就不是闺女啦?你们再说,就把面具摘了,藏头挡脸的放冷箭算什么本事咧?”
“嘁——”人群里有人悄悄撇嘴,阴阳怪气道:“原来是吴婶啊,自己儿子成了符修,就什么都敢掺一脚,动动嘴皮子讲好话,白送的人情嘛。”
“是哪个属老鼠的,悄悄咪咪的听不清,你可以吃屎,但别喷粪哈!有种出来当面掰扯嘞!”吴婶双手叉腰,自从頔哥离开后她就与世无争,始终安静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这时破口大骂,一张骂遍街坊四邻的毒嘴功夫不减。
吴婶这一闹腾,大伙还真安分下来了,生怕逼急了吴婶,这悍妇就直接冲上去一个个把面具都扒喽。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不是所有人都听得进道理,要治理嚣张的,就得让更泼辣的来。
“吴婶,算啦。”春妮凄笑道。
“贪狼进城了!”莫羸忽然大吼起来,生怕众人不信,又急忙赌誓,“我是符修,我真的看到了,你们别不信,骗人我不得好死!成群的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