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收回了本命符器——松花连枝灯,留灯道人实力大增,心情却愈发低落,小慈那丫头不该死的。他心里清楚,山中客栈旁那株神药今日必会成熟,小慈好歹曾是符修,她的魂魄仍格外殷实,她是故意以自己的死,来喂养那株神药,好让今日少做杀孽。
春妮将灵力依附在水袖上,卷着长剑杀向贪狼,可还未靠近,剑刃就被狼啸声震碎,春妮也被余波逼退。
“哪怕在晚颜关,贪狼一族也是不容小觑的大敌,即便是刚出生的幼狼也比一般符修要强。”留灯道人不冷不热道,伸手摘下葫芦猛灌一口酒,又尽数吐出,酒液被灯火点燃,如火雨降世,涤净污秽。直到松花连枝灯在手,他才勉强能反攻,之前与其说是对战,不如说是被迫接招,敌军数量实在太多,而他必须同时保护数千人。
春妮强撑一口气,改变策略,以水袖卷走几名明显吓蒙了的孩子,往卜家药铺送去。只要能让留灯道人没后顾之忧,就是最大的帮忙。
可还是有好些人自乱阵脚,既觉得留在戏台这边太过危险,又不信任桂子不肯赶去卜家药铺,这时趁妖怪们的注意力都被留灯道人吸引去,便猫着腰冲进黑暗里,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结果半途遇见了慈眉善目的佛陀,喜极而泣,着急跪地求救,却被袈裟下的污泥吞没,片刻后便没了生息,血肉被污泥腐蚀吞没,只在原地留下具具白骨。
脏佛双手合十,满足笑道:“善哉,善哉。”
“你为什么不救他们?”春妮质问留灯道人。
“老夫救的还不够?”留灯道人反问一句,挥舞赤红竹竿,又击毙一头贪狼,“若不是有老夫坐镇,这木墩城有几人能活?老夫就欠木墩城的?若不是担心死的人太多,阴气会催生那枚禁忌的神果,老夫早就可以撒手不管!有的人,老夫可以救一次,可以救两次,但事不过三,不救白痴。”
“他们只是被吓傻了!”春妮大声辩驳。
“你觉得老夫此刻有空与你闲聊,就真的轻松?”留灯道人笑了笑,手中动作不停,“若能有安居乐业的和平,自然最好不过,可这是乱世,人力终有穷时,你得明白一点,世事总有两难全,无论你愿意与否,只要冲突一直存在,就总有牺牲的时候。”
“好比这场战争,只要一直厮杀下去,或早或晚,那枚神果都将成熟,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是贪狼死的多,还是我人族死的多。而老夫能做的,就是尽量多保全一些人,一些有用的人,老夫可以不辞辛苦去救孩子,也可以放弃老人然后把机会留给后辈,但若是青壮却还是个废物,放弃也罢!”
“说得不好听一点,木墩城的百姓就是一群猪猡,现在狼来了,自然先把老猪病猪推出去堵住狼口,以保住猪崽跟健壮的种猪为第一任务,可要是有几头猪不服管束非得跳出猪圈······”留灯道人呵呵一笑,“我当然会心疼那些跑出去的,毕竟都是心血,可总不能为了追它们就放弃整个猪圈。”
春妮脸色由红变白再变红,嘴唇嗫喏,却说不出话来。
“你爹倒是速度,早早将莫府亲信都带去了药铺。”留灯道人嗤笑一声,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早就能控制灵力,却始终无法凝结本命符?”
春妮冷静下来,这才想起留灯道人的身份,带着惶恐与期待问道:“仙师知晓缘由?”
“爷爷!”桂子乘风落下,在她身后,风吼小妖们召来飓风,为去药铺避难的众人保驾护航,虽不至于吹翻狼群,却吹退了庇护着虚无狼灵的毒瘴,有效地压制了敌方进攻的势头。
春妮的目光来回停留在桂子跟留灯道人身上,既有震惊,更有恍然,片刻后对留灯道人施了个万福,“没想到是药老爷爷。”
桂子顾不上跟春妮解释,径直对留灯道人道:“不可以告诉春妮!”
“不说,一味隐瞒,就能改变她才是女宫鸠的事实?”留灯道人对孙女一向宠溺,这时少见的动怒,“这些年来,家家户户都指望我这个游方道人能带木墩城走出困境,可到头来,我也只是木墩城本地人,可笑吗?能救自己的,往往只有自己!你能帮春妮一时,难道还能帮她一辈子?”
“可······”桂子越是焦急,越说不出话来。
春妮聪慧无比,仅凭三言两语就猜出了真相,凄笑道:“您的意思是,我的方向错了,我这辈子不可能拥有本命符,要想变强,唯有激发体内的妖力?”
“我真是妖?”春妮咽了口唾沫,仍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老夫能瞬间帮你激发妖力,就看你愿不愿了,妖族没有本命符一说,只有深藏在血脉中的祖脉符。”留灯道人眉头紧皱,大喝一声,硬抗黑狐妇人的一条狐尾,口喷鲜血催促道:“时间不多!”
春妮轻笑一声,竟直接下定决心,“那便劳烦药老爷爷了。”
“春妮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桂子焦急劝道。
“桂子姐一直故意误导大伙儿,让大伙儿指责你是妖怪,是为了保护我吧?”春妮握紧桂子的手,眼神柔弱又真挚,“没关系的,拖得越久,死的人越多,药老爷爷不可能一直为我费神,我也想多救一些人。我的愿望一直没变过,我想离开木墩城这个囚禁我的囚笼,随便去个地方,可以自由自在做我自己,没有爹娘近乎苛求的繁文缛节,没有高门大户的禁足,但这不代表我就会背叛木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