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华这一两日走的很是轻松,他曾经踩在这片沙砾地上却总觉得这下面空不见底,四面八方都是挤压过来的凉气。
那种压抑窒息感,却在与前面走着的几人汇合后全然不见,于是他明白,空软幽黑的不是脚下的沙石,而是自己曾经无法直面这片战场的心。
自加入苏晓寒队伍的开始,他便知道这几个人就是长辈们说的,可以盖压一代气数的大才。
他也曾亲眼见过他们风卷残云般的强势,可只有处的越久,他才发现,原来外化在外的实力,也不过只是他们冰山上的一角。
就像一盅老酒,只有坐下来细细品味,任其在味蕾上绽放良久,才能真正品出真正的韵味。
原来卓绝真的不是只独秀一处,真正的出类拔萃,是里里外外都透着不凡的气息。
陈青华与他们这两日朝夕相处,能看到自己与别人的差别,只是练功这一块,已是令他赧颜无比。
他们这两日一直奔波不息,几乎是日夜不缀在整个沙场上奔波,少有休息的时间,而偶尔能停下脚步,喘一口气,恐怕还是顾及着他们和队中的几个伤员,这两日,队伍又汇进了几人。
而在这片刻间隙间,他便能看到那几个已然站在阳光最盛的台阶上的几人正暗自行功,竟是半点时间也不愿空耗。
这种看着简单到不过举手间的事,却令陈青华心中激荡不平,刻在骨子上的勇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他总算将心里的某些不平散去,他念及几人连日来的为人处事,主见手段,眼界格局,无一不是当世佼佼首类,无一不是韬略在怀,无一不使人心神往之。
何谓真正的大才,练功上的资质便真的能一言以蔽之吗,陈青华的念头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此刻剩下的只有惭愧与内省后的见贤思齐。
二旬已过半数,暗涌激流在死寂之下。
这两日以来,苏晓寒一直有山雨欲来的感觉,有林云湘在,无论是寻敌杀敌,还是救人助拳都是一等一的高效率。
其时他们共寻到七支洪元洲超过十人的队伍,有些正在极整肃的在这片沙土上奔袭,看样子应是在找寻目标无疑。
而另有的队伍干脆已经和人数寡薄的西荒才俊战的激烈,当然即已给苏晓寒一行人找到,便断然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一行人的队伍不断壮大,眼下也有几近三十人之数,成了这片土地上不折不扣能左右时局的强硬势力,奔走间有风卷残云的大气概。
而无论是慕声势而来的,还是给苏晓寒等人救下便一路相随者,皆奉苏晓寒几人为执首人,几位少年的风资已令平辈中人心悦诚服。
只是在这种兴盛之下,苏晓寒却不免满是紧迫感。
洪元洲的虎狼已经开始行动,自这几日来看,完全已是军中做派,伍长小队捕杀低阶气窍境,什长小队动辄便是十数以上,目标直指高阶气窍功力的西荒才俊。
纠合分离,各司其职,皆是有迹可寻,竟已有要收尾的意味。
苏晓寒心中敞亮,他们这些聚集离散的同辈人,如同一支利剑,不断挫败洪元洲的气焰,翦除这些甲兵的犬牙。
树大招风,他们这一方,有心人恐怕已经注意上了。
而随着队伍不停歇地在这片沙土上奔驰积蓄力量,料想不久,便有一场毫无退路的大战爆发。
而到那个时候,除了生死,赢败,不会再有其他第二条路给他们选。
他们几个人将这些同袍汇在一起,就是为了聚起众力,一举歼尽贼人,若是一招不慎,一脚踩尽了无底深渊,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些好伙伴的看起与信任?
苏晓寒平生第一次担其如此重任,毕竟未经世事,心里总还是底气不足,觉得胸口都生出了几分闷意。
李朝元和林天豪在他左右走着,两人也都看到了苏晓寒的异状。
都是同辈中人,又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心中一动,虽说苏晓寒功力,品性皆是上佳,但毕竟也不过只是过了“寒露”时节,才堪堪十七的少年人,初当此重任,是不能只像说说心中抱负这般简单。
林天豪轻唤道:“寒弟!”
苏晓寒恍然抬头,看到了林天豪平日不怎么表现出来的坚毅气,他身上此刻尽是一片一往无前,脸上舍我其谁的气概让人动容。
李朝元没有说话,温润依旧,重重的拍了拍苏晓寒的肩膀。
苏晓寒转过身子,啸天齐伤势已复,一身精气神好像尽数复归,他双手交错抱胸站立,一个人便站出了一方天地,他迎着苏晓寒的目光,嘴角勾笑。
再往后看,有才俊闭目打坐,有的擦拭手中兵刃,有人相谈欢畅,见他眼光扫来,皆回以笑意。有人望他惊羡,有人望他仰之弥高,有人望他战意沸腾,有人望他皆是一片信服与心安。
苏晓寒心中蓦然升出一股豪气,有同袍做盾,他自甘心为矛,将后背大方交给这些最值得寸托付的人即可,苏晓寒坦然暗声道:“何惧之有?”
他声音细微,是以除了自己,谁也未曾听到。
其时已行过十五日的大半,十一日光阴轻逝,这三百里沙场的形势也已愈发明朗。
从最早的杂乱无章,野蛮生长,到现在步步为营,聚汇纠合,若是有人武力盛到可凌空踏行的地步,便一定可以将这片土地的走流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