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人生力旺盛,受此等大伤,本应登时毙命,但他还苟有一口气,在这将死未死的境地,受尽痛处折磨,他面皮在石地上磨蹭,嘴巴张开,不断有血沫混着细碎骨头自唇边涎下,喉头滚动发出“嗬嗬”声,惨状已让在场很多青年人移目,良久才没了动响。
死不瞑目。
这片沙场尽归死寂,除了出买同僚逃走的江平和几个不成气候的小脚色,余敌已尽死。
在场的青年才俊看着那具惨然的尸首,唏嘘不已,这人搏斗不休但求能活一命,不想到头来没给他们这些敌手杀掉,反倒栽在了自己人的手上,不得不说人心是最可怕的杀机。
江平时刻不缀,奔袭不止,他劫后余后,心中畅意奋然,只是生怕身后有人追来,凝息闭气双腿交错不止。
他忽而念及郝断山,嘴色勾起一丝冷意,心中暗自道:“郝将军,我江平也是没办法,那种局面若是你我二人想要生生杀出条血路简直是妄想,两人好死,不如我一人赖活,郝兄弟,你应该要理解伙计的苦心与处境,毕竟我也想活,你救下兄弟这一条命我不知有多感激你,若是兄弟我能从这鬼地方出去,以后年年少不了你的灵钱,你在天之灵也应记恨那些西蛮崽子,是他们将我等逼至如此境地啊!”
若郝断山真有天灵,遇此良人不知作何感想。
江平发足奔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觉得不可能再有追敌,才停下身形,他心里还有一些隐刺,不先解决掉就不能回到大营地,他身影缓缓隐没在黑暗中,像是夜行的鬼叉……
自那边令人窒息的激烈修罗场上走脱,三个黑甲卒子都觉得很是幸运,虽说是在这幽黑的夜里,但他们却觉得重见了光明。
说不得两位百夫长都折损在了那几个实力煊赫到惊骇的西荒青年手里,他们三人能苟活下来也实在是幸运。
不过他们可不能得意忘形,需得尽快把此地消息上报给上面,这么多实力惊人的西荒蛮子都聚在了一起,可不大妙,上面早得到讯息,也好早一步有新的决断。
他们不停歇的在黑夜里疾行,忽而在距离大营不逾十里的必经路上看到了在径上盘膝而坐的江平,看他的样子应是等了有一些时候了。
江平睁开了眼,尽是一片笑意,三个甲卒受宠若惊,又惊又喜,惊的是江平居然没有被杀,喜的是百夫长竟在此专程待他们。
他们几人还不知回去如何向上面交代,眼下有江平在前面扛着,他们几个小喽啰便无关紧要了,江平缓自站起,几人快步迎上。
“本将专程等在此处,所幸你们都来了。”江平满脸笑意,声音平稳。
三人喜不自胜,几乎难已自控,于江平言语中的异处便自动忽略掉了。
被这样的人物看的起,让人快意。
四人合流行路,江平却执意不肯走在前面,非要和他们走在一道,三个甲兵几乎激动到热泪盈眶,心道真的一个好将军啊,如此为人,便是为他身死也心甘。
于是一切如他们所愿,在三人飘飘然忘乎一切的时候,江平已握上了长刀。
而后寒光乍起一瞬,三人喉间已划上了一道细细的血线,齐齐向下倒去,江平伸出左臂,将刀上血迹在黑袖上抹尽,冷然低声道:“这下可就没什么事了。”
约莫有一碗饭的功夫,江平亲眼看着三具尸首散没如沙,这才真的放心上路。
有些事,天知,地知,自知即可。
那些个西荒蛮子非死不可,此番回去可要好好的筹备一番,江平自顾自的想道。
苏晓寒一行这是聚合以来第一次打的一场漂亮仗,与易欢一行十多人合流之后,除却在这一场亏损的才俊,满打满算竟有四十一之多,如此总算是风云汇聚大势已成。
待得众人大战后调息毕,易欢身后跟了有十来人,一起向苏晓寒等人走来,易欢拱手感切道:“今日真是多谢了诸位同袍相助,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等只怕已像这荒璃石沙散消流失掉了。”
苏晓寒等人皆自还礼,表示不必挂怀,而后又向他们讲述了这一路赶来的来龙去脉,只听得他们啧啧称奇,看着旁边那清冷绝俗的姑娘,不想功力是一等一的厉害,居然还另负异能,登时惊为天人。
大战结束后,每个人都心神放松,都是同辈年岁持平,不多时便打成一片,谈笑起来也能说些贴己的话。
苏天清这才有机会能和易欢安心坐下说一说笑,倒是羞怯不似往常,两人心意相交,皆是矜持中脉脉含情,话话中却无不有倾心之忱,两人肩头相并坐与一排,儿女情长霎时间便充满了柔情密意,都但愿此情此景能再长上片刻才好。
总是年少间的情意最牵肠挂肚,最不惹尘渍,最懵懂间明静的让人心醉神迷。
眼神难以落在一处,少女紧持衣角,脸底生光时耳边轻声细微,是风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