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式是窦知章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方圆百里的乡亲都知道,窦知章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只有窦式不这么认为。
因为窦知章对她一点都不好,都说穷养儿富养女,但对窦知章来说,无论闺女还是儿子,他一视同仁,就一个教育方式,打。
窦式不喜欢某夫子的三纲五常,也不想学三从四德,她小时候很野,经常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有一次她跟父亲到一个亲戚家参加婚宴,那个亲戚有五十多了,娶了了十来岁的小妾,但大家都说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老头笑呵呵的给来宾敬酒,到窦知章的时候,他简直跟人家亲儿子似的殷勤,说老头这好那好,还自罚三杯,把老头弄的哈哈大笑,连说这事没问题,我信知章你的品质。
窦式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爹要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这么低声下气的,她趁大家都围在老头身边时,溜到了后房,下人见她是个孩子,也没太在意,她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摸到了新娘子的房间里,那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一身绿色的嫁衣,一个人默默的哭着。
“你为什么要哭呢?”窦式问。
“因为我要嫁给一个老头子了。”新娘回答。
“如果你不愿意,为什么不拒绝呢?”她又问。
“你还小,不懂。”新娘说,明明她和窦式差不多大。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反抗,不为什么。”窦式说,她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回家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窦知章,窦知章听完脸色直接就黑了,一巴掌扇过去,她脸上直接出了红印,她不明白为什么爹会这么生气,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听着,不要告诉别人。”窦知章冷冷的说,就那么一瞬间,窦式觉得窦知章可能不是自己的亲爹,不然为什么对自己那么狠。
过了几天,外面传起了那个老头死了的消息,说是被他的小妾给杀了,那个小妾也畏罪自杀了,所有人都在单方面的说小妾的坏话,没人想过为什么她会走到这一步。哦对了,那个小妾的父母也因为这件事被官府发配远方改造了。
那件事对窦式来说是个转折点,从那以后,她开始学习女人该学习的东西,去为做一个好媳妇努力。爹也开始不在动不动就打她了,很有意思吧,只要放弃一点点的离经叛道的想法,就能够换得天下太平。
窦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恨不恨窦知章,窦知章只要看她有一点不顺心,就会打她,从这看,他确实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每天晚上,窦式在路过他房间时,总能看见他抱着母亲的遗像痛哭,窦式从未见过娘,她对她也没太多感情,但爹看起来很爱娘,所以她也就心软了,大家都挺苦的,将心比心吧。
如果没有遇见他的话,窦式应该会听爹的想法,像一个木偶一样活下去,这样大家都会幸福,但只是如果。
南三辩,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很多父母一提起渣男,都会狠的牙痒痒,但却很少有人关心,为什么他们能轻易的玩弄女孩们的感情,这挺值得思考的。
无论如何,那一次对视,让二人联系在一起,窦式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上的,但南少爷实力高强,深得骗小姑娘的深邃,窦式不过是个乡下的小姑娘,哪见过大场面,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他不知道,窦式对苏州,对南家并不感兴趣,真正让她为之动心的原因,是南三辩是第一个敢对爹叫板的人,无论爹说什么,他都会反驳,引经据典,那个瞬间,简直让她无法自拔。
窦知章知道南三辩的为人,所以他拼了老命也要阻止这俩人,却怎么也没想过,他是促成女儿掉入深渊的帮凶。
如同所有渣男的作风一样,南少爷吃干抹净之后,就直接走了,他的前途无量,怎么可能会留在这破地方。
窦式目送着情郎离开,想着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然后接她去南家,她不怕受苦,只要能和爱的人在一起,什么都不是问题。
南少爷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至少他留下了他的种。
一个黄花大闺女,结果突然肚子大了,对于吃饱了没事干的闲人来说,多好的笑料啊。
窦知章怎么都没想到,千防夜防,最后还是出了问题,他做了一件很正常的事,将一肚子的怒火全部发泄的窦式身上。
当晚,窦式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去找她的情郎,孩子的父亲。
当她怯怯的走进苏州时,她已经是母亲了。
四处打听南家的位置,但她站在南家的门前时,满心欢喜,她以为她的苦难终于到头了,是时候苦尽甘来了,老天也觉得她们母子太苦了,可怜她们,给她送了个好丈夫,给孩子送了个好父亲。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敲响了南家的门。
南少爷此时正在斗蛐蛐,听到有叫窦式的女人找他,一时还没想起来,以为是约的哪个女孩找来了刚准备去看看,就被一个心腹拦住了。
“少爷,你忘了,就窦知章家的那姑娘。”
南少爷一拍脑门,心想这是怎么找过来的,下人又说还抱着孩子,南少爷懵了,这不是来添乱的吗,他刚和王献臣的女儿订婚,今天就抱着孩子找上门,找茬是吧,南少爷大手一挥,不见,让她滚!
窦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都没有想过南三辩会拒绝,心里想可能是看门人没说,哀求他再去找南少爷说一遍。
看门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嘴里答应着,一关门就回屋里睡觉了。
行人们看着窦式立在南家门前,表示南少爷又祸害哪家的姑娘了,然后笑着离开了。
她靠着门,缓缓的蹲下,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她的孩子睡的很香,丝毫没有感受到世界的恶意。
天空开始变得阴沉,南少爷忍不住了,踩在下人的背上,翻墙出去耍了,马上就要结婚了,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玩玩,他从墙角偷偷看了眼窦式,“什么东西。”
寒夜降临,街道上已经没了行人,大家都回家取暖了,寂静的夜晚中,她紧紧抱住孩子,脱下衣服,用身体帮孩子取暖,她无家可归了。
“三辩,你不念及我,还不念及你的孩子吗?”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