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元136年,春初
西域,义瞿国,迟绩城
象山中的三牲舍,自秋中婚典被一把大火烧成废墟之后,城主毕貉立即下令重建。
如今山谷中已有不少屋舍建成,只不过,往来居住之人,却比过去少了许多。究其原因,便是那晚三牲舍中人与山上守军发生冲突,死伤者甚众。此事一经传出,世人皆对义瞿国善待三牲之心存有疑虑。故而,从外地来此投奔者,其人数大不如前。
象山山顶上,有一座小屋距离无心莲池不远,正位于原来的怡琼阁旧址。依照国主之令,毕貉本欲原样重建怡琼阁,但琼花仙子害怕睹物思人,想起那些悲惨之景,便婉言拒绝了。于是乎,原本的精致楼阁,变成了现在的雅致小居。
居舍前是一片开阔的花圃,春日到来,百花初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常兮鱼浮正在院中拾弄着花草,玉颜含笑,映照春光,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渐已恢复往日那绝代风姿。
绾绮郡主手捧一盆色彩艳丽的花卉,正朝这边快步行来,娇声笑道:“常兮姐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
常兮连忙迎了上去,将花盆接过,一脸笑意道:“绾绮,你怎又给我送花来啦!”
绾绮嘻嘻道:“兄长吩咐过我,要将国内珍奇花草全都寻来送你,我岂敢怠慢!”
常兮性情温顺,待人和善,绾绮与她甚是投缘。多日相处,二人关系甚是亲密,那牵手而行的模样,直如姐妹一般。
行至屋内坐下,常兮为她奉上清茶,轻笑道:“钟圭公子有心了,也劳你费了这么些功夫,回头代我谢过你兄长。”
“你就莫要客气啦!我们是姐妹,我兄长便是你兄长,他关照你也是应该的!”绾绮浅抿一口,似想到了什么,急忙道,“对了,前几日,我与你说的那位赤练圣女,你可知她是谁?”
常兮浅浅一笑,道:“是玉瑶,对么?”
“你也知道啦!谁告诉你的?”
绾绮微感诧异,常兮性子恬淡,沉迷花卉草植,鲜少与外人来往,却是从哪里得知这消息。
常兮微笑道:“我猜的,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厉害。”
绾绮点头附和,一脸崇敬道:“就是就是!她可太厉害啦!当年先帝派遣十万大军征讨无拘国,耗时日久,都未能将那几万军队剿灭。她竟只率几千人,用了两日便将三万无拘军全歼,简直不可思议!”
常兮轻笑一声,这位郡主心高气傲,能令她如此高看的女子,玉瑶怕是头一个。
二人正说着话,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绾绮行出门外,见几个随从正在那里急声说着什么。
望着几人,蹙眉问道:“出了何事?你们在说什么”
一个侍从道:“禀郡主!刚刚山下有消息传来,漳夕国派遣十万大军,已越过勾澜涧,正朝我迟绩城而来!”
绾绮听得一愣,冷笑道:“上次来了十万大军,被打得全军覆没!这次他们竟还敢来,真是不知死!”与常兮别过,就匆匆朝山下行去。
如今迟绩城已是故乡,战事再起,必又是血流成河之局,常兮忧心忡忡,无声叹息。
东门外,漳夕国十万兵马队列整齐,士气高昂,正踏过中界碑,朝城楼下赳赳而来。此次领兵的,乃是将军连冢和习沐真君谷也泫。
勾澜涧栈道修好之后,他们一心想报之前的一箭之仇。两国交恶多年,但遣十万大军兵临迟绩城下,这还首次。过往都是小打小闹,这次怕要不死不休了。
毕貉立于城头,望着远处渐行渐近的漳夕大军,凝重之间又带着些疑惑。
自秋中婚典之后,诸国皆安静蛰伏,静候新任白帝登基。漳夕国与君子国之间的盟约,如今名存实亡。兀宁筵兄弟二人与洣苼郡主之间的荒唐事,不仅传到了漳夕国,就连迟绩城也有所流传。这可叫匈安黎老脸大为无光,背后也不知遭了多少耻笑。
而漳夕国与云脊千亢两国又素来不和,此前还险些爆发冲突。在此等形势之下,匈安黎派遣大军主动向义瞿国挑起战事,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一个士兵匆匆前来禀道:“城主,城中兵马已然齐备,可随时接敌!”
兵临城下,多想亦是无用,毕貉收回心思,凝视前方准备应战。如今迟绩城中仍留有十万兵马,便是为了防备诸国前来寻衅。
面对漳夕大军,他并无惧意:刕阳国都未敢来报仇,你们倒是迫不及待过来送死了!随即吩咐城上守军,做好应战准备。
两国素来不睦,不宣而战乃是常事。双方互知根底,所以面对这突然来袭的漳夕大军,城中守军十分镇定。况且有名震天下的城主毕貉在此守护,士兵们更是胸有成竹。
大军及至城下,立即排兵布阵,展开架势,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前方城墙高耸,城上兵甲林立,谷也泫暗自冷笑:“今日,本君誓报勾澜涧之仇!”准备停当之后,一声令下,士兵们汹涌如潮,进逼城下!
云梯架起,万箭齐发,巨石如雨,刀剑砍杀!战鼓雷鸣响,喊杀震天起,攻守之战开始!
漳夕国攻势甚是凶猛,刚一开战毕尽全力,瞧这架势,今日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毕貉心中暗凛,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漳夕国如此拼命。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即将城中大部守军调至东门,严防死守。
迟绩东门城高墙厚,尽管漳夕大军全力以赴,但想要破城绝非易事。此战从午时开始,一直持续到日落,双方互有伤亡,漳夕国损失更重。即便如此,他们却并无退兵之意。
严守一日,城池岿然不动,守城将领大为兴奋,对毕貉道:“城主!他们攻势已弱,我们要不要出城迎敌?”依目前形势,漳夕国此战绝难破城,众将士信心高涨。
毕貉毕竟老成,思虑一番,摇了摇头,道:“我们据城而守即可,勿须出城进攻。”暗自思量,上次君漳联军已经吃过大亏,此番再敢率大军前来,定不会重蹈覆辙。现在居高临下颇有优势,根本勿须出城冒险。
夜色渐浓,寒风凛冽,喊杀之声仍未息隐。虽然伤亡甚众,但漳夕大军依旧不遗余力地攻城。毕貉一边紧张指挥守城事宜,一边暗自惊疑,这谷也泫莫非痴傻了不成?明知继续攻城胜算不大,竟还不断派人前来送死,莫不是有什么诡计?
这时,两个士兵匆匆奔来,未及跟前,便大声呼喊道:“城主!不好了!不好了!”
闻得此声,毕貉心里咯噔一声,眼皮狂跳不止,急忙迎上前,怒声喝到:“何事惊慌?”
一个士兵慌乱不已道:“禀城主!西门外有……有大军来袭!”
“大军?西门何来的大军?”毕貉心中一沉,瞬间寒意灌顶!
那士兵牙间打颤,惊惧不已:“是……是云脊千亢两国联军!”
毕貉脑中轰然一响,如遭雷击!他义瞿国与云脊千亢两国虽算不上关系亲近,但数十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也从未在明面上闹过任何矛盾。万没想到,这两国竟也不宣而战,而且还联手来袭?再看下方那拼死攻城的漳夕大军,心中寒意愈盛!
“难道……他们三国……是串通好的?”
一念及此,只觉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漳夕国竟会伙同云脊千亢两国,一起进攻成绩城,而且还甘做先锋?
“怎么……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