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邙山,归魂谷
归魂谷南侧,有一片广阔的平原地带。当初兰芯和云天带着谪儿逃避无拘骑兵追击,便是在此处,兰芯独自奔向平原引开追兵,后被厉南殇擒获。
此地距离澄脐山不到一日路程,若快马赶路,可于日内抵达莫离峰下。如今,此地驻扎着北境五万人马。这五万人并非平廊郡驻军,而是紧急自其他郡邑抽调而来。领军者,正是昌悟真君公孙溥。
营帐中,浮游静坐在侧,双目微闭,似睡似醒。公孙溥缓缓在帐中踱着步子,沉吟半晌,轻声道:“浮游姑娘,我们已在此驻扎多日,何时才可继续向前进兵?”
浮游缓缓睁开眼,微笑道:“真君何必着急。澄脐山道路崎岖,树密林深,若不将前路探清,怎可冒进。”
说话间,有士兵入帐禀报道:“真君,前几日派出的探路人马已经返回,正在帐外等候。”
公孙溥一喜,连忙行出帐外,只见那里正聚着百十个便装打扮的士兵。乍看一眼,还以为是山中夷人。那些士兵连忙将此行前去澄脐山,所探的道路情况大致禀报,还将一份精心绘成的地图交到公孙溥手中。
公孙溥一脸喜色地拿着地图入帐交给浮游,兴奋道:“姑娘,去往莫离峰的路况已经摸索清楚,而且还寻到一条平坦线路,可供骑兵奔袭,直捣澄脐九寨!”
浮游微笑点头,将那地图接过细细观看一番。不过看完之后,却未有其他言语。
在此空守多日,公孙溥有些心焦,忍不住道:“姑娘,路已探清,我们是否可以进兵?”
浮游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时机未到,尚需等待。”
公孙溥无奈一叹,道:“姑娘,那山中夷人不过是些草莽流民,对付他们何用如此谨慎?”
浮游笑道:“这些草莽仅凭几千人,两日内就将三万无拘军全歼。如今他们有几万人,真君觉得我们不该慎重么?”
公孙溥不以为然道:“他们能全歼无拘军,靠的是少昊的昆仑军。而且无拘军轻率冒进,中了夷人埋伏。我们此行已将路途探清,只需集中兵马,将澄脐九寨逐个击破,那些夷人自也就成了孤魂野鬼!”
浮游微微点头,轻笑道:“真君所言不无道理,不过,若与夷人大军在山中交战,毕竟无法完全发挥我轩常军优势。正卿大人正在加紧开渠采玉,用不多久,夷人自会按捺不住,出谷作战。届时,山中九寨空虚,我们再趁虚而入,先剿其巢穴,再与正卿前后夹击,岂不更加稳妥?”
浮游所言,令他无法反驳,无奈一叹,不再多言。静默良久,营帐内突然飞入一只小小飞虫,不偏不倚,正落在浮游正前的桌案上。
心中一动,伸手一招,那小虫围在她耳边飞了几圈,发出一阵嗡嗡声响。当小虫再次安静落回桌案上时,浮游面色微变,陷入了沉思……
澄脐山外,翠玉湖畔
昨夜,北方突生异象,双日当空,夜如白昼。轩常军派遣五万兵马于半路伏击,与快马归国的伏獠军迎面相撞。两军激战,互有死伤,伏獠军伤亡万余,突围而去。轩常军伤亡两万余,败退而归。
百余年来,此乃伏獠军首次与境外之军交战。伏獠士兵身无铠甲,手执石器,却将兵精马壮,骁勇善战的轩常军打得落败而归。此消息一早传遍莫离峰和翠玉湖畔,无人不惊。
伏獠军全力奋战之下,其战力之强悍,叫尚廉固颇觉不可思议!伏獠国在流觞泽向来处事低调,与人为善。纵与君子无拘两国偶有挣执,陆吾皆是息事宁人。即使两国联手攻城,陆吾也仅是据城而守,并未出城迎战。
然而,正是如此一个看似敦厚老实的巨灵国度,却暗藏惊人之力!他尚廉固自问,若是枭齐军在野外遭遇轩常军,只怕也很难取得如此胜果。试想,若令伏獠军兵甲备齐,九州之内,可有劲旅与之匹敌?
枭齐军营帐内,尚廉固面带冷笑,眼中泛着戏谑之色。淳安休端坐下方,心中惴惴。
今晨一早,放眼望去,翠玉湖边的两军营地已然发生变动。枭齐军外迁二里,倚靠山坡重新安营。如此一来,若是莫离峰下夷人来犯,三方势力就不再是前后之势,而是互成犄角之势。
淳安休知晓昨夜调兵令尚廉固心生警惕,故而一早来此,想辩说原委。
尴尬笑道:“尚国主突然迁离营寨,不知……所为何故?”
尚廉固暗骂老狗,道:“正卿大人,你我有言在先。你轩常军只管开渠引水,若有夷人来犯,我枭齐军自行应对。可是,昨夜我军兵马一动,你轩常军随之而动,着实令本国主心生不安呐!”
淳安休顾作惊讶状,急道:“尚国主误会啦!你我既要精诚合作,自当彼此有些信任。国主也看见,我大军调动是为伏獠军,与你枭齐军并无半点关系!”
实则两者兼有,既为阻击伏獠,也有在枭齐夷人两阵中浑水摸鱼之意。谁料赤练圣女带着夷人退了,鱼没摸到,倒是被天生异象暴露行踪,在伏獠军手下吃了大亏。
尚廉固冷哼道:“本国主自是看得清楚!正卿大人不声不响就派人前去阻击伏獠军,你们此来澄脐山,到底是采玉来的,还是别有图谋?”
淳安休定住心神,微怒道:“尚国主此言令老夫不解!依照约定,吾等须襄助尚国主登上白帝之位,这伏獠军显然是个极大阻碍,此番自损兵马,替尚国主消除祸患,何错之有?”
又站起身来,指着帐外翠玉湖,委屈道:“我北境大军日夜赶工,开渠引水,尚国主难道视而不见?吾等若不为采玉而来,这般日夜辛劳,所为者何?”声情并茂,令人动容。
尚廉固沉思片刻,语气稍缓,道:“既如此,你我继续分工行事便是。正卿大人只管督促河工,若夷人来犯,自有我枭齐军阻挡。”
淳安休忿忿不平,道:“可是依照枭齐军现在这营地位置,那夷人若是突然来犯,只怕你枭齐军尚未赶至,便已冲入我河渠工地了!”
“哈哈哈!正卿大人多虑了!”尚廉固起身笑道,“本国主自有岗哨布于莫离峰下,只要那些夷人稍有异动,自然马上知晓。正卿大人,只管安心督工即可。老夫值守在侧,定保你工地无虞。”
尚廉固心意已决,淳安休自知难以说动,虽心有不甘,只能告辞离去。
西域,伏獠国,积角城
晨光方至,君子无拘联军的攻城之战再次打响。此次厉南殇领兵攻城,可谓毕尽全力。但是,按照尚廉固事先吩咐,他根本不用如此拼命,此战之真正目的,并非是要攻克积角城,而是将澄脐山中五万人马牵制回国。
厉南殇冲动易怒,行事随性,对伏獠国可谓愤恨之极,所以战事一起,早就将尚廉固的吩咐抛至脑后。
究其原因,一来,此先攻打复昱城和积角城,联军耗时日久,损失惨重。入城之后,却发现城中百姓,粮草,和一应物资储备皆已被转移一空。他们费力费力攻下的,不过是座空城,怎不叫厉南殇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