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朱芳远一愣,顿了顿才说道:“陛下命太子掌管理番院?”
“确实如此。”陈诚点点头。
“陛下为何这样做?”朱芳远又十分惊讶的追问道。
陈诚正要回答,忽然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副使说道:“陛下自然有陛下的用意,臣下岂敢胡乱猜测。”
听到这话,陈诚与朱芳远脸上的表情都是一僵。陈诚愣了一下后首先呵斥副使几句,之后转过头来对朱芳远行礼说道:“殿下,下官代替他向殿下道歉。年轻人说话不知轻重,而且因为在国子监读书时成绩排在前列,所以他颇有些高傲,对殿下无礼,还请殿下不要介怀。”
“下官返回京城后,定将此事禀报陛下,请陛下惩处他。殿下也可向陛下写信告知此事,陛下定不会轻饶了他。”
“不过是一个年轻不知轻重的愣头青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他说的那句话倒也不错,陛下的用意做臣子的不能随意猜测。就不必处罚他了,只要让他记住以后不要这样说话便好。这次是冲撞了孤,孤不计较,但若是下次冲撞了一个计较此事的人,或者被陛下知晓了,对他可不是好事。”朱芳远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一脸不介怀的样子同陈诚说道。
但实际上,他内心恨不得拔出刀来将这个副使当场砍死!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了,自从他父亲在洪武二十五年控制高丽朝堂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话,至今已经二十六年。可是在他年过半百后竟然又感受了一次。但他可没有什么怀念的感受。‘就连前次去到京城,大明皇帝对我也十分和蔼,行礼除了第一次跪下磕了头,之后每次都是才弯下腰就被侍卫扶起,说话也十分客气;但他一个最多六品的官员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他真以为身为上国的使者在朝鲜就能为所欲为了。我就算不敢杀了他,也要让他好看。’
“多谢殿下体谅。尹昌,还不上前向殿下赔罪!”陈诚又对副使说道。
名叫尹昌的副使满脸不情愿的神色,但也走过来低头对朱芳远行礼道:“下官向殿下赔罪。”
“这也算不上什么,只是你以后万万不要这样说话了,不论是对何人。”朱芳远说了一句。尹昌又不得不行了一礼感谢他的教诲。
这个插曲就算结束了,三人继续前往朱褆的宫殿。但气氛远远不如刚才,三人之间互相都没什么话说,一路安静来到寝殿。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允熥从京城派来的御医被人带来,先对他们三人行礼后,走到朱褆身旁开始望闻问切。朱褆的脸色有些苍白,被宫女服侍着披上一件衣服,后背垫上枕头,接受大明御医的诊治。
见到这些御医一个个神情严肃的或握着脉搏,或仔细观察朱褆的面相,或出言询问,朱芳远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若是这些人看出了朱褆的身体有问题是人为导致的呢?看出他得‘重病’的时间没有几个月之久呢?即使他们没能看出这两点,但歪打正着开出来的方子正好能缓解朱褆体内故意制造出来的病呢?即使之前再笃定,朱芳远也不免紧张。
“陈院副,这些御医的医术如何?到底能不能治好世子的病?”为了缓解紧张之情,朱芳远同陈诚说起话来。
“这,”陈诚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下官并非医生,也不懂医术,不知他们能够治好世子的病。不过他们都是大明医术最为高超之人,若是连他们都治不好,也找不到能治好世子的人了。”
“哎,但愿世子能被他们治好。”朱芳远叹了口气,又道。但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就只有天知道了。
过了好一会儿,朱芳远等人的腿都站麻了,几个御医的额头也都已经冒出汗水,停下把脉,从床边站起来擦汗。陈诚赶忙走过去问道:“世子的病情如何?救治可有把握?”
“世子的病情虽然不轻,不过还算稳定;但是否能治好世子,我们也并无把握。”几个御医聚在一起议论了一会儿,其中一人说道:“世子的病十分奇怪,我们也难以确诊到底是哪一种病,只能先开一副药,让世子殿下先吃一日,明日我们再来为殿下诊断。”
“药岂是能够随便吃的?”这时站在一旁的一名朝鲜本地医生说道:“若是你们能够确诊,世子当然可以吃你们的药;但你们都不能确诊,世子怎能吃你们开的药?万一将世子治坏了,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这,”为首的御医有些迟疑。如果在他们手上不仅没能将朝鲜世子的病治好,反而让病情加重甚至被治死,他们当然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就算回国后陛下通情达理不处置他们,他们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愿意找他们看病的人会减少,久而久之他们未必还能在太医院吃这碗饭。
但他们若仅仅望闻问切一番,其他什么都不做,若是世子的病没好,他们回去后也没有好果子吃,甚至他们都回不去要一辈子留在汉城为世子治病。所以面对两难的选择,几个御医迟疑了好一会儿,又聚在一起商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就暂且仍吃原本的药,明日我们再来诊断。”
“原来上国的御医也只有这点本事,还以为多厉害呢。”那人嘲讽起来,又转过头去同另一个在此的本地医生用朝鲜话说了几句,他们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不过声音并不大,大约是担心打扰到世子。
朱芳远忽然也脱口而出一串朝鲜话,大概是在训斥这些医生,甚至说要处置他们,他们忙下跪求饶。朱芳远又说了几句话,他们又迅速站起来转身走了。朱芳远这才转过身来同陈诚说道:“下国医生粗鄙,让陈院使见笑了。”